刘武周的败亡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这八个字既可以用来形容李世民的战术风格,又可以用来概括李世民的战略精髓。

从武德二年十一月中旬到武德三年四月下旬,李世民与宋金刚对峙了将近半年,除了发动一两次十拿九稳的奇袭之外,李世民基本上按兵不动;可当宋金刚全线撤退的时候,李世民却亲率大军死死咬住不放,一日一夜追出了二百余里,与定杨军大小数十战,连战连捷,一直把宋金刚追到了高壁岭(今山西灵石县南)。在这次长途追击中,李世民坐下那匹世所罕见的汗血宝马特勒骠可以说立下了赫赫战功;通过收复河东这一战,特勒骠从此名扬天下。(特勒骠也是著名的“昭陵六骏”之一,体形壮硕、腹小腿长;李世民给它题写的赞辞是:“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入险摧敌,乘危济难。”)

在被唐军一路穷追猛打之后,宋金刚真正领教了李世民的军事才能。这种才能由两种力量组成,一个是高度的忍耐力,一个是惊人的爆发力。

当这两种能力异常完美地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会让对手深刻地体验到两个字——可怕。

感到可怕的还不只是李世民的对手,还有李世民的部属。

当唐军一口气追到高壁岭下的时候,刘弘基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追了。

孤军深入,用兵之大忌啊!

刘弘基紧紧抓住李世民的马缰,说:“大王破贼,追逐至此,功勋已足,如果再不停止追击,一再深入不已,大王难道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再者,弟兄们已经疲惫不堪、饥渴难耐,应该就地扎营,等到大军主力和粮食全部集结,然后继续北进也为时不晚。”

李世民的回答是:“宋金刚计穷而走,众心崩离,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必定要一鼓作气将其消灭。倘若停滞不前,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休整和戒备,就不能再攻击了。我现在只能考虑如何尽忠报国,不能考虑自己的生命!”

没等刘弘基再说什么,李世民已经扬鞭策马,独自往前冲了出去。刘弘基和将士们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主帅已经一马当先地出发了,再发牢骚还有什么意义?他们最后咬了咬牙,只好全部跟上。

在雀鼠谷(今山西灵石县西南汾水河谷),唐军再度追上了宋金刚,一天之内,双方进行了八次会战,定杨军八战皆败,被唐军斩杀了数万人。

当天夜里,唐军才终于在雀鼠谷西边的平原扎营。李世民已经连续两天没吃东西,三天未脱铠甲。而此刻大帐中的军粮只剩下一头羊,其余士兵们携带的口粮估计也都快吃完了。

当李世民和身边的将士们一起烹食那只羊时,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断粮了。

李世民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说唐军此刻的处境非常艰难的话,那么此刻宋金刚的处境就是极度艰难!

谁也不比谁更好受,所以,谁能比别人撑得更久一点,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换句话说,除了忍耐力和爆发力之外,一个胜利者需要接受的第三项考验就是——意志力。谁具有更坚定的意志力,谁就能笑到最后。

四月二十三日,疲于奔命的宋金刚带着两万残兵逃到了介休(今山西介休市)。还没等他们缓过一口气,李世民已经兵临城下。宋金刚只好命尉迟敬德和寻相守城,然后率部在西门外列阵。李世民命李世勣发起进攻,而后佯装败退。当宋金刚挥师进击的时候,李世民率精锐骑兵迅速绕到了他的阵地背后。

腹背受敌的定杨军顿时崩溃,被唐军斩杀三千余人,宋金刚带着少数轻骑再度北逃。李世民又追出了数十里,一直追到张难堡(今山西平遥县西南)才勒住了缰绳。当时,并州以南、晋州以北的城池全部沦陷,只有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仍然坚守西河(浩州州府,即今山西汾阳市)孤城和这座张难堡。当李世民率部来到堡前,摘下头盔时,在绝境中坚守了半年的浩州将士认出了李世民,顿时喜极而泣。大家只顾着欢呼庆贺,都没有意识到李世民和他的部众们早已饥肠辘辘。李世民的左右悄声提醒樊伯通——秦王还没有吃饭,樊伯通这才忙不迭地命人呈上浊酒和糙米饭。

尉迟敬德和寻相虽然带着残部守在介休,但是连日来的数十场败仗已经让定杨军的士气近乎瓦解。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尉迟敬德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李世民随后派遣宇文士及前来劝降时,尉迟敬德没有过多犹豫就开门投降了。

又一员猛将投到了帐下,李世民大喜过望,随即任命尉迟敬德为右一府统军,让他和寻相仍然率领他们的旧部八千人。兵部尚书屈突通劝李世民要提防他们叛变,可李世民却不以为意,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