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与隋朝的忌日

政变行动开始了。

司马德戡命令许弘仁和张恺进入禁军军营,对将士们说:“陛下听说你们即将叛逃,就准备了大量毒酒,打算举办宴会,在宴席上把你们全部毒死,只跟南方人留在江都。”众人闻言,大为恐惧,纷纷相互转告,一致决定响应司马德戡等人的政变行动。

三月十日,司马德戡召集全体禁军军官,正式宣布了他的行动方案,众人齐声高呼:“愿听将军号令!”是日下午,司马德戡盗取了宫中御马,连同早已准备好的武器一同分发给了政变官兵。当天夜里,元礼和裴虔通在宫中当值,负责做内应;城门郎唐奉义负责将宫城的所有城门虚掩,接应政变部队。三更时分,司马德戡在东城集结了数万名士兵,燃起火把互相呼应。杨广半夜忽然醒来,看见火光照亮了江都的夜空,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裴虔通不慌不忙地答道:“草坊失火,士兵们正在扑救。”

与此同时,宇文智及和孟秉等人也在宫城外集合了他们的部众一千余人,随后劫持了仍忠于杨广的将军冯普乐,命令士兵迅速封锁各个主要路口。深夜,住在宫城外的燕王杨倓(tán,杨广的孙子)发现军队有异动,意识到将有重大事变,急忙从芳林门旁边的水洞进入宫城,准备禀报杨广,可他走到玄武门时就进不去了。

因为裴虔通早已守卫在此。

杨倓只好向城楼喊话,说:“臣今夜突然中风,命在旦夕,希望能见皇上最后一面。”

年少的杨倓尽管胆色过人,可如此粗糙的谎言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信!裴虔通立刻打开城门,不过不是放他进来,而是将他逮捕囚禁。

三月十一日凌晨,司马德戡把军队交给裴虔通,命他控制宫中各城门。裴虔通随后率领数百名骑兵冲进了成象殿,殿上的宿卫士兵大喊:“有反贼!”裴虔通随即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只开东门,勒令所有宿卫士兵放下武器,然后把他们从东门驱逐了出去。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察觉情势有变,未及披上铠甲,慌忙带着十几名侍卫从营房冲了出来,迎面碰见裴虔通,厉声质问道:“哪里来的军队?为何情形如此诡异?”

裴虔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形势所迫,不关将军的事,请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独孤盛大骂:“老贼!说什么屁话!”随即带着手下人冲了上去。

可他们才十几个,裴虔通这边却有几百人。片刻之后,独孤盛和他的手下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惊闻宫内发生政变,御前带刀侍卫(千牛)独孤开远迅速带着几百名士兵赶到玄览门,准备入宫保卫皇帝。可宫门早已紧闭。独孤开远敲门大喊:“陛下,我们手里还有军队,足以平息叛乱,只要陛下亲自出来督战,人心自然平定,否则就大祸临头了!”

然而,任凭独孤开远把宫门擂得山响,宫中却悄无声息,始终没有半点回应。士兵们本来就没什么斗志,见此情状,只好各自散去,独孤开远最后也被变军逮捕。

至此,政变军彻底控制了整座皇宫。司马德戡率领军队从玄武门大摇大摆地进入宫城。杨广慌忙脱下御袍,换上便装,仓皇逃进西阁。裴虔通等人带兵冲到了东阁,宫廷女官(司宫)魏氏马上打开阁门。这个魏氏也是杨广的心腹,可早已被宇文化及收买,包括玄武门的卫兵也是被她矫诏调开了,才会让裴虔通等人轻而易举地占据了玄武门。

政变军从东阁进入永巷,逢人便问:“陛下在哪?”一个宫女用手指了指西阁,校尉令狐行达立刻拔刀,率先冲向了西阁,裴虔通等人带着士兵紧随其后。

此刻,清晨的阳光已经把整座皇宫照亮。

杨广站在阁楼上,看见他最亲信的几个大臣和将军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了他的视野。他们目光如刀、面色如铁,锃亮的铠甲和刀剑在温暖柔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森冷而坚硬的光芒。

一个凄凉的笑容在杨广的脸上缓缓绽开。

他知道——这就是终点。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也一直在逃避的那个宿命的终点。

而眼前这个美丽的春天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终将把属于他的一切彻底埋葬。无论是他的生命、他的功业、他的江山,还是他的诗歌、他的醇酒、他的美人,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春天里终结、腐烂、消亡……

杨广从阁楼的窗口看着率先迫近的令狐行达,忽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你是想杀我吗?”

令狐行达迟疑了一下,躲开杨广的目光,说:“臣不敢,臣只想奉陛下西还。”

杨广被令狐行达从阁楼上带了下来,然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定定地看着裴虔通。从杨广当晋王的时候起,这个裴虔通就始终跟随在他左右,是他最为宠信的几个心腹之一。而今连他也反了,杨广不禁有些伤感。他对裴虔通说:“卿难道不是我的故人吗?是何怨恨促使你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