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眠之夜(第4/7页)

渐渐地,他似乎已淡忘了身后那个长满大豆和高粱的地方,那个父辈基业之所在。

其实那两年东北的事情特别多,而且大多跟日本人的挑衅有关,在朝鲜甚至爆发了骇人听闻的排华运动。

可是这些都没能引起张学良的足够重视。

为了打击反叛的石友三,他再次抽调八万东北军主力入关,这些精锐部队在平叛之后,都再未返回东北。

东北已经危机四伏,他却听不见,也看不到。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上,没有谁可以真正高枕无忧。石原终于把“竹刀”磨好了。

最初他的设想是招一批浪人,让这帮孙子穿上东北军军服,然后对日本总领事馆和关东军驻地发动袭击,以此来挑起事端。

后来又觉得不妥。因为这样一来,牵涉人数太多,加上那些跑江湖的浪人又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人多嘴杂,难保不泄密。

这样就又回到了当年策划“皇姑屯事件”的老套路,改为极少数人在铁路上进行爆破,然后再嫁祸于人。

时间本来定在9月28日,因为消息不慎被政府(日本政府)所察觉,只得提前十天,改为9月18日。

关东军这边忙得上蹿下跳,不亦乐乎,东北军那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以不变应万变”。

应该说,日本人要发动九一八事变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就在9月18日那天下午,两个日本兵剪断北大营电话线这样的细节,也被中国方面捕捉到了。

但从事后的反应来看,东北当局在防范上显然又是严重不足的。莫非他们以为身边的关东军是传说中的Hello Kitty?

对此,我也觉得十分郁闷。人家都在你家门口放火了,你却愣是说闻不着烟味,连点最起码的准备动作都没做,这话讲出来谁信?

史料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九一八事变后,关东军闯入了张学良在沈阳的府邸,从他的保险柜中搜出了一大堆收款单。

军官们不看犹可,一看就瞪大了眼珠。因为这些收款单的收款人都是日本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日本人,个个都是日本政界要人。

点一点,总共有五十三张之多,少说也有千把万元。数字最大的一张是五十万,收款人是床次竹二郎。

这床次竹二郎在日本政坛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日本两大党之一的政友会的主要干部。后来政友会的犬养毅上台组阁,床次还做过内阁铁道相。

为什么给床次竹二郎的钱最多?

因为当时床次想竞选首相,需要选举经费,张学良就把宝押在了他的身上,希望通过提供“政治献金”的方式帮助床次顺利上台。

张学良身为东北少帅,钱自然是有的。但话又说回来,谁的钱都不嫌多。这些钱花出去,自然也都是要派用场的。

按照走关系的传统,砸出去的银子一般有三种用处:其一,拉拢对方;其二,替我说话;其三,帮我办事。

既然收据都拿了,那就是说目的肯定达到了,中国政坛的潜规则移到扶桑后同样适用。因此,我猜测,少帅并不像某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完全没有作出任何防范动作。

五十三张收款单,那就意味着五十三个人情,五十三条信息渠道,五十三份保证书。

的确,那时候虽然相当多的日本政客嚷嚷着要动拳头,其实也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在国内选民面前唱唱高调,表表姿态而已。真要说马上动武,没几个人会赞成。

也许,正是基于这种日本短时期内不会动武的判断,才使张学良在事发前未做任何认真准备。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猜测。

至于东北军为什么在事变前防备如此松懈(容忍和防备应该是两码事情),真实的想法和原因就只能问他们自己了。

不可思议的战争

 

日本的冒险家们正在行动。

石原莞尔待在旅顺,坐等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后者当时外出,对整个行动计划尚不知情。

板垣则坐镇沈阳特务机关办公楼,统一指挥攻击行动。

9月18日晚的东北:今夜,将注定无人入眠。

时间是深夜十点。川岛中队在柳条湖铁路段实施爆破。

要搞爆破,这里存在着一个技术性的问题,因为那段铁路属于日本自己所有。

炸自己家的铁路固然心疼,但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出事故,万一铁轨坏了,列车也上了天,那边北大营却没能攻下来,这就真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此,事前石原专门请了爆破专家进行精确测算。

先算出一个安全长度,大概一米半长,然后又规定了炸药数量。

在“皇姑屯事件”中,河本光炸药就倒腾了一百二十公斤,要用三十个大麻袋装。

现在的黄色炸药一共用了四十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