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寸土不让(第5/8页)

立功心切的佐官们顿时个个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北京是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势力范围”,关东军要想在北京除掉“张巨头”,就必须借重于“驻屯军”。

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关东军参谋按照村冈的吩咐,准备动身去找“华北驻屯军”接洽。

但在出发之前,他被一个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是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佐。

河本的第一句话就把小参谋给吓了一大跳:“最好不要干没有用的事情!”

你相信“华北驻屯军”吗?反正我是不信。万一把事情弄砸,让上头知道,那就麻烦了。

而且这事怎么能在北京干呢?

到北京去行刺,一则防卫森严,成功的把握不大;二则太过明显,容易引起其他列强的干涉。

竹下一脸茫然,那你说怎么办。

河本笑着拍了拍竹下的肩膀:“这样吧,事情交给我,我来干。”

竹下问他,那自己还有无必要再去北京。

当然有必要!河本眯起了眼睛,你可以去当探子嘛。给我盯紧一点,弄清楚张作霖哪一天坐火车出关,然后通知我。

最后的告别

 

形势比人强,在关内忙活了一年的老张,洗洗回家睡成了他不得不作出的唯一选择,但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回家睡觉的权利。

即将面对的,却是一条一去不回头的死亡之途。

不过,如果你认为老张对未来的危险毫无防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老张头脑里那根阶级斗争的弦从来就没有松过。

忽悠了日本人这么多次,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尤其是入关以来,为了“寸土不让”,双方针尖对麦芒地拍过好几次桌子,要想不引起日本人的嫉恨和报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不相信日本人真敢对自己下毒手。

毕竟他还是“东北王”,他手上还有东洋人垂涎三尺的饵。

他没想到的是日本军人如此疯狂,迫不及待地要换副牌打打了。

从北京往奉天,那不是一里两里的路程,不可能靠“11”路公交车走着回去。当时作为交通工具,张作霖有两种选择:汽车或是火车。

两者各有优缺点。如果乘汽车的话,路线是从不引人注意的古北口出关,取道热河返回奉天。优点是轻车简从,行动秘密,安全有保障。缺点是路况不好(20世纪20年代的公路,你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了),车子颠簸(兴许还会晕车),十分辛苦。

而如果换乘火车的话,路线是沿着京奉铁路走。优点是比较舒适(特别适合老张这样的老同志)。缺点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不测。

对这两种方式,亲信部下、幕僚参谋都各有各的说法。在一时难以取舍的情况下,老张决定拿出他的老招数:赌上一把。

他拿出纸一撕两半,分别写上“汽”(代表汽车)和“火”(代表火车),揉成纸球后开始抓阄。

最后拿出来一看,是个“火”字。他打定了主意。

死亡专列开始启动了。

命运跟老张开了个玩笑:由赌始,由赌终。

选定了火车后,张作霖还留了个心眼儿。他枪林弹雨见得多了,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

先是一再更改回奉日期,说好6月1日出京,专车都来了,他又临时改变主意,宣布第二天再走。

第二天,专车出发了,但车上只有他的家人,老张还是没有上车。

第三天,老张终于上车了。

上车前,他向部下详细了解了安全保障情况。

从北京到奉天,沿途有十几万奉军护路。北京至山海关一线由他的拜把兄弟张作相负责,山海关至奉天这一段则由号称“福将”的吴俊升(因说话口齿不清,人送外号“吴大舌头”)把守,两人都是老张的绝对亲信,也都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称安全绝无问题。

张作霖放心了。就算行程泄密,他相信也没人能动得了他。

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当凭窗再一次凝望北京城,东北大帅的内心里一定充满了伤感。

在这里,他曾经到达过事业辉煌的顶点。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儿,一个声名狼藉的胡子,经过不断努力,终于闻达于诸侯,成了北京城里万人仰望的张大帅。

想想看,身为全国海陆军大元帅,亲手组建北洋政府最后一届内阁,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

闭上眼只听见,岁月如风在心间。

北京,是张作霖人生奋斗史上最重要的一站,是事业顶峰的见证地。然而,才不过一年光景,眼前竟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凄雨冷风中,连挥挥手告别的兴致都没有了。

窗外有多冷,闭上眼心就疼。

不去看也不去想了,算一算离东北的家还有多远吧。

死亡专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