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死地(第3/5页)

在双髻山失守后的第四天,紫荆山太平军主力开始从茶山大本营南下。紫荆山接近北回归线,山里十分闷热。在这季节,伤员很难疗养,若不转移,准没活路。太平军要遏止悲观情绪的蔓延。出发时,洪秀全向全军发布诏令:“我们要放胆、欢喜、踊跃,同时要拥戴天父、天兄的纲常。绝不要慌张,万事皆由天父、天兄决定,万难皆是天父、天兄对我们的心的考验。大家应当以真草、坚草和耐草回报天父、天兄。伤员很多,我们要保护兄弟姐妹,应知,即便一个人未能被保护好,也会使天父、天兄受辱!”

在太平军中,“草”字用来代替“心”字,这是他们独特的术语。真草、坚草、耐草就是真心、坚心、耐心。

十万太平军就这样开始了大转移。

“听说洪秀全已坐船逃到广东去啦!”连理文在平南县思旺村、官村至花洲山人村一带散布流言。这一带,正是太平军摆脱清军的必经之处。

“我认识上帝会里一个女人。她告诉我上边的头目准备逃到广州,隐藏起来,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在哪儿。”李新妹也在其他地方干着同样的事。

出处不同的两种流言一旦吻合,那便有四倍、五倍的说服力。

“为什么只是头目去呢?”有人问。

“上帝会可有十万人呢,这么多人过河的话,马上就会被官军打垮。上一次他们想打广州,不是失败了嘛,最后又回到紫荆山。要到广州,只能少数人悄悄地去。”新妹皱着眉头。

“这么说,其他的人都被扔下不管了吗?可怜呀,他们会被官军杀死的。”

“听说其他人要去博白,分散着去。”

“对了,博白也有上帝会。分散着去的话,恐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到那儿吧。”

“那倒不会。我想绝大多数人会平安到达。”

“只要不追,也许能逃出去。嗯,官府军队恐怕也不会那么想打仗,对方逃了,就等于自己胜了。”一个在路旁锯树的白发老大爷说道,他似乎对官府军队并没有多大好感。

“听说有一个姓周的先去了博白,已经同那儿的上帝会取得了联系。我认识的那个女人跟这个姓周的是邻居,所以什么都知道。唉!真希望这个仗快点打完。我们这些卖艺的就可以安心地四处走动啦。”新妹叹了一口气。

“是呀。我儿子也被官军拉走了。我这一大把年纪还不得不来拉锯干活儿。不打仗就好啦。”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现在到处都是老人在干活儿呀!”

“不只我们家这样,这村子里已经没有青年人了。上帝会那些人快点走,我儿子就能回家了。”

“就是。”

“你以为偶尔还可以碰到一些年轻人吧,那是商人和当官的!”老爷子停下活,用手背擦拭额头和面颊上的汗水。

两军打的都是局部战斗,但也有特例。向荣与都统巴清德两支军队协同进攻太平军。提督与都统同级,都是从一品官。绿旗营提督与满族、蒙古族八旗营都统都相当于师长。向荣发动火攻,太平军大为震惊,准备逃走,但前面有巴清德军。清军本可趁势夹击,但由于太平军向巴清德军猛冲,巴清德军以为是太平军在朝自己放火,大军立时乱了阵脚。太平军在逃,巴清德军则在太平军前面逃。太平军获得了巴清德军遗弃的大量武器和粮食。不过即便如此,太平军也已无路可走了,他们只能前进,不能退缩。

七月下旬,靠近新墟的莫村遭清军进攻,一个名叫黄以镇的人临阵退缩。杨秀清传天父圣谕:“黄以镇屡违军令,云中雪下罪难容!”云中雪是太平军术语,即剑的意思。黄以镇被杀。天父的命令,谁也不能反对。冯云山虽觉得这样太残酷,但他不仅不敢说出口,连表情也不敢流露出来。当人们意气消沉,对前途感到悲观绝望时,耶和华的圣谕以雷霆万钧般的力量震撼着人们的灵魂,使人们振奋。

现在太平军被围,生死存亡时刻,“天父下凡”实是个起死回生的办法。这点冯云山不能不承认,他并不反对处死黄以镇,而是对采用“天父下凡”的方式感到疑虑。

黄以镇被处死后,冯云山转身背冲着杨秀清,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种办法必须要尽快改正。天父下凡应当只在激励军队、鼓舞人心这等涉及大局的问题上才能运用。像处死某个特定人物这种基本问题,恐怕没必要借助耶和华的神谕。这么做太过了。

清军分前后两路,前军由乌兰泰率领,后军由向荣、巴清德指挥。向荣与巴清德集中攻打紫荆山门户——风门坳。清军的火炮在战斗中发挥了威力,韦昌辉的弟弟韦志先中炮阵亡。由于风门坳被清军占领,太平军通往紫荆山的道路已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