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尾声(三)(第2/2页)

钟延规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那亲信也不是傻子,听出了主上话中的未竟之意。钟延规现在据有的江、洪二州位于长江中游,若他投靠马殷,无形之间等于是把马殷的防线向前推进了一大段,马殷自然是会笑纳的。但这同时压缩了两大势力间的缓冲区,也是对刚刚占领江东淮南之地的镇海军的直接威胁,在广陵已经被攻陷的这个时候,吕方很有可能立即整师西向,逆流而上,先将钟延规这个碍眼的钉子先拔掉再说。这样一来,钟延规投靠马殷的行动不但不能自保,反而成了招祸,到时两军对垒,就算不打仗,光是征发民夫,搜集粮秣,就能将所在之地吃成一片白地,打赢了的一方也是他钟延规当然的主人,这场战事哪方胜负暂且不论,他钟延规最大的输家是当定了。

那亲信思忖了许久,最后建议道:“既然如此,留后不如遣一使者前往广陵,名为道贺,实际也探探吕方那厮的口风,再做决定如何?”

钟延规点了点头,道:“可以,你且先去后面府库中挑些贵重点的首饰器皿,道贺完后再去探望一下我那妹子。”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钟媛翠是吕方的爱妾,不如先搭上这层关系,为将来做个铺垫。

“喏!”那亲信领命后转身离去,只留下钟延规一人在屋中皱眉苦思。

这样的一幕此时几乎发生在每一个外郡刺史、州将堂上,在广陵这一旧有权力崩塌,新的权力核心尚未建立的这个空挡期间,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失败者付出的代价就是权力、地位乃至自己和族人的生命,而胜利者就得到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这就是生活在乱世中的铁律——赢者通吃,危险而又无奈,只有极少数幸运者才能生存下来拥有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使者往返于广陵与淮南各州郡之间,那些摇摆不定的刺史州将们渐渐确认了广陵新主人的态度:他只要求名义上的宗主权,只要他们可以缴纳一笔象征性的税款和保持善意的中立,镇海军就不会干涉他们对现有地盘的控制。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当镇海军这头猛虎消化完腹中的食物,从巨型猫科动物饱餐之后常有的那种慵懒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又会出现那道永恒的选择题——站在哪一边?不过这不重要,乱世中的人们看得都不远,为了将来而损失现在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于是绝大部分州郡在经过一两个月的讨价还价后,都接受了镇海军的条件,名义上承认了吕方对广陵权力的继承和对自己的宗主地位,与之交换的是,吕方也承认了这些人对现有地盘的控制为合法,至于那几个极少数的顽冥不化的家伙,在占据压倒优势的镇海大军的进攻下,很快就土崩瓦解,首级被悬挂在所在地的城门上,族人被杀死或者没入官府为奴。当然那些与镇海军表示臣服的人们对于这些协议也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忠实,他们或多或少的与相邻的势力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联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人总要给自己和族人多留一条后路吧,对于这点吕方也很清楚,他明智的将细作报来的各种消息视若不见,只是将其整理成册,放入箱底,也许某一天他又会突然想起其中的某一条,作为一个君主,不但要记住一些东西,还应该在正确的时候能够忘掉一些东西,对于这个道理,吕方是很明白的。

总之,在五个月之后,也就是后梁开平四年,唐天佑七年,公元910年四月,吕方在完成对淮南旧有地盘和江西之地的名义控制之后,迁都升州,改名金陵,又名神京,以旧都杭州为东都(杭州在南京的东南方),在广陵建扬州大都督府,节度江北诸军,由李严承旨宣制,自称吴王,尚书令,兼领淮南、镇南、镇海、武昌四镇节度,扬州大都督,历史上为了和杨行密建立的吴国政权相区分,而称之为“吕吴”。

第六卷 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