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狂飙歌(第9/13页)

 

1946年4月7日,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向延安拍发电报:博古、王若飞、叶挺、邓发于4月8日上午飞往延安。

 

4月8日下午1时,毛泽东、朱德、任弼时、林伯渠等陆续来到机场迎接。天空阴云密布,又下起了细雨。传来了飞机声,但又逐渐远去了。一直等到下午4时,失望且不安的人们才逐渐离去。

 

第二天,晋西北兴县村民上山打柴,才发现摔毁的飞机机身及遇难者的尸体。随后赶来的人们,在现场找到了博古的印章。这位24岁出任中共临时中央总负责人的博古,不到42岁便完结了自己生命的全程。

 

公祭大会上,由康生代表中共中央宣读祭文:“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最年轻的时候,就勇敢地投入中国人民民族斗争和民主斗争的行列”;“你们为了人民的自由,自愿选择了极端自我牺牲的道路,你们做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的党员和战友”;“亲爱的同志们!我们永远记得你们为什么牺牲”。

 

郭沫若则在《新华日报》发表一首悼念博古的自由体长诗,其中有一句:“我听见鸱鸪的叫声,说是‘秦邦宪死于秦’。”

 

1956年1月,王明以治病为由起程赴莫斯科,从此再未回国。行前曾写信给中共中央,要求解除他的中央委员职务,“等我的病好到可以工作时,再由组织另行分配工作。”

 

他的病再也未好。所以再也无须组织另行分配。

 

他死前写有一篇《非不为也,是不能!》:“我而今只剩下个有翅难展的多病之身,但还留有腾空奋斗的战士之心。不过,我只能:在好长的时间里,吟咏出若干首述怀诗句,在好长的岁月里,倾吐出几篇反毛论文。而且这我还只能躺在床上口讲,写和译还要靠全家人。知我者说,我确是在战斗到最后的时刻。不知我者说,我真是个天下少见的懒人。”

 

1974年3月,这个战斗到最后的懒人在莫斯科去世,享年70岁。其妻孟庆树说,王明本来还打算写一本批判毛泽东思想的书,未来得及完成这一计划就去世了。

 

这个人至死不服。

 

延安整风后期,当时刚从苏联回国不久的师哲,看见延安批判王明的那些东西哪里是王明自己的,分明是共产国际和斯大林的,于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毛泽东:我们与王明的真正分歧到底在哪里?毛泽东沉默片刻,说了这样一句:他为别人考虑得太多了,为我们自己考虑得太少了。

 

也正是这句话,让师哲豁然醒悟。

 

王明在苏联去世第二天,《真理报》刊登文章,称其为“国际共产的老战士”,“苏联的老朋友”,他的“形象将铭记在苏联人民的心中”。

 

他的形象却不会铭记在中国人民心中。

 

一个中国人,长期以别国的利益为中心利益,以别国的目标为中心目标,以别国的指示为最高指示,这样的“共产主义战士”,中国还是少几个为好。

 

所以,他无法活在中国人民心中。

 

1938年4月4日清明节,张国焘代表边区政府祭轩辕黄帝。到黄帝陵所在的中部县(今黄陵县),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主席蒋鼎文也到了,双方站在一起同时祭陵。张国焘悄声对蒋鼎文说了一句:“我想和你多谈谈。”蒋会意,当即吩咐自己的随从将张国焘的警卫隔开。张国焘上了蒋鼎文的车又说了一句:“我想见见蒋委员长!”就这样去了西安。在西安,林伯渠赶来对张国焘说,党内有什么问题都好商量,要张先回延安,张坚决不从。在汉口,李克农率人把他从火车站劫走,他逃掉;又派人追踪他,把他“请”到八路军办事处,他又逃掉;来来回回三“请”三逃。其中一次李克农架着张国焘上车,周恩来挽着张另一只臂膊,张大叫:“绑架啊!”国民党人士上来询问,幸亏周恩来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主任的身份,同样高声回答:“没有你们的事,我们要带这个人去看病!”顺手把张国焘推进汽车,才脱险而去。但不论周恩来如何煞费苦心地劝说,张国焘依然一意孤行,最后甚至说:“你们要杀我或者枪毙我,就在这个旅馆行事吧!”脱党意志如此决绝,不知当初入党时是否也像这样坚定?

 

1938年4月18日,中共中央宣布开除张国焘党籍。

 

张国焘后来加入了戴笠的军统,主持“特种政治问题研究室”、“特种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堂堂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主持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副主席、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委员,竟然扛着蒋介石给的中将军衔开始从事起下作的特务活动。

 

1948年11月,在人民解放军与蒋军展开战略决战的轰轰炮声之中,张国焘悄悄去了台湾。1949年又悄悄离开台湾,移居香港。1968年,大陆文化大革命波及香港,他又悄悄离开香港,移居加拿大多伦多。与狂飙突进的历史相较,他似乎成了一道憧憧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