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无序

老老王左手提刀,右手握牌,时不时的还轻轻晃动着身子,侧过一边让手牌遮住上身的大部分要害,这种本能掩护自己的简单动作和条件反射,却是长年军旅生涯中浸淫出来的经验和教训。

可以比较省力的保持行进的警戒之态,稍微调整角度就可以挡格远射来的箭矢,或者把当面劈砍过来的刀剑,卸力到下盘去。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可算是一名老兵油子了,从十几岁为了一口吃的,被骗进辎重队里做了代马输卒的夫子开始,他在军中厮混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他本来的名字,而只剩下这个日常称呼的绰号。

跟在军中那群肆意妄为的公子哥背后,给他们善后,为虎作伥什么的,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忍受他们的嫌恶和嘲弄,做牛做马,也有些腻烦了。

他最后一刻,自暴自弃砍死了疯狂督促他们这些掉队的士兵,拼死断后争取时间的都头,转身对着这些手持长铳的敌人弃械投降,所以他得到了某种观察留用的身份,然后成为这些不这么可靠的前官兵一名队官。

他轻轻用舌头舔着发干的嘴唇,虽然刚刚才饮过水的。才不过短短时间,就换了一种敌对的身份,去面对那些名义上的官军同袍,不由让他有些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前途该如何的茫然。

他再次看了眼伴随行进走在前面的那些海兵,这些轻装的部队,赤膊短胯仅着半身环锁背心,挎着利于近战的弯刀或是利于投掷和格斗的短枪,半数人还背着弩机匣子或是短弓,看起来最是显眼。

在遭遇、驱散和俘虏了大小十几股正在趁火打劫的乱兵,看着那些幸存的男女老幼,哭哭啼啼或是畏畏缩缩从各种街道建筑中跑出来,各种哭诉和求助,然后被辅兵驱赶成一队队,带到后方去之后。

他这种郁结和坎坷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一些,似乎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些比较正确和隐隐符合某种良知的事情。

……

在某种厉害关说和妥协之下,最后我还是决定派兵协助那些海兵队,进入城区。而陆游就被留了下来,充作为我的联络和协调人,也算是我对于龙雀园那位鹿公的一点心意吧。

港区和城区之间,除了堤岸之外,还有大片的湖塘和堆叠在一起的民居,海兵队打前站,我们跟在后面压阵,慢吞吞的清理街道,布置路线。

屋顶上和房檐之间,还有人在攀爬跳跃着,跟随着大队的行进步骤,他们是居高观察的斥候。

列队踩进一片惨败的城区,不禁让人眉头大大的皱了起来,虽然这种场景我们已经见的多了,但是依旧还是让我有所触动和嫌恶,无他,满目所见,这些官兵做的活实在太糙太滥了……

我们在这里转战各州,虽然也抢劫,也不是没有干过焚村灭寨的活计,但是属于那种有秩序有组织,尽量避免意外和多余反抗的技术活。

我并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洁癖,也不是假惺惺的圣母清洁,我同样也需要战利品和其他各种收获,来鼓舞士气和培养士兵们的向心力。

只是在我看来,放纵士兵肆意烧杀掳掠来恢复和鼓舞士气,显然是一件得不偿失,性价比极低的事情。

不但浪费了原本可以就地利用的物资和人力资源,杀鸡取卵的留下一片无法回收和创造价值的废墟和仇恨,还打破了军队的纪律的约束和道德下限。

所谓军人当然也有道德,只是不同于常人的道德范畴,属于大集体之下,不折不扣服从和执行命令,生死之交中培养出来的特殊道德观而已,毕竟,军队同样也是一个纪律为核心的暴力机器。

上下的尊卑和阶级次序,战友之间的亲善互助,同样也是秩序体系中的一部分。让他们相互协作去杀戮战场上的敌人和拿起武器的反抗者,和毫无来由的屠戮那些毫无防备的平民百姓,根本是两回事。

主动放开的控制力一旦失去后,就没有那么好在收回来了,让士兵习惯了对弱者施暴来发泄之后,就算主官再有理智和权威,也很容易被部下的独走和暴行所裹挟,在偏离的丧乱之路和自取灭亡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近代的霓虹军队,就是最好的反面典型和经验教训。

所以我宁可多废点功夫和波折,也要保持我对军队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他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必须用严格的纪律和条件反射式的操条,自发的控制在,我意志制定的基本框架之内。

毕竟我没法把部下们,都输灌洗脑成,和我一样的现代道德观,所以必须给他们一个理由,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基本的荣誉和纪律,再配合物质和口头的鼓励褒奖什么的……

我这么想着,直到前方再次传来喧闹和厮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