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傲慢的斯特凡妮(第2/3页)

她告诉我:“他是个英俊的男人,高大、傲慢,穿上军装后,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他的诱惑。”说着,她的脸上便焕发出光彩。有时,她还会讲起希特勒,她曾见过他几次。她说,希特勒走入房间时,人人都会挺身肃立,他们都怕他,包括我爷爷。不幸的是,最后他疯了,否则,我们不会输掉战争。当然,这听上去有些荒唐,但她就是这样讲的。至于犹太人,她说,应当肃清他们,不让他们毁掉德国。

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太太没准儿是老糊涂了,可她也没有全错。瞧瞧今天的犹太人,说是灭绝了,可今天又遍布各地。我是否认识犹太人?我不认识。但在电视上、广播中,还有银行里和报纸上,到处都是犹太人。举个例子?让我想想。有了,罗森塔尔和他的“Dalli,Dalli”(快,快)。再举一个例子?我眼下想不出来了。我得去问我奶奶,她谁都认识。她常常会指给我看:这个是犹太人,那个是犹太人,那个也是。她还能走路时,我们常在周围散步。她会告诉我哪家商店是犹太人开的。她说他们几乎控制了一切。现在,她总说,小鱼赶跑了,大鱼却回来了。结果,他们比以前还富。

请别误解我。我不是种族主义分子。我同犹太人无冤无仇,他们对我毫无意义。我甚至一个犹太人也不认识。我刚十九岁,老是被指责在反犹罪行中也有份儿,这太可笑了。什么意思?我们那时偷了他们还是抢了他们?我们今天又有什么?我父亲十二岁时,他们带走了我爷爷,处决了他。剩下我奶奶和几个孩子,两手空空,名誉扫地。老人家多少年来“为了祖国出生入死”,得到的奖赏就是脖子上的一根绞索。我父亲可能有点儿窝囊,可我不怪他,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转向宗教。

你知道,有时我甚至不在乎当个穷苦的小犹太人。至少是今天,当然不是在那时。而现在呢?人人都会同情你,你永远是受害者。人们因为内疚会拼命塞钱给你,所有的大门对你都是敞开的。赔偿?别吓着我。谁又管我们呢?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所破公寓里,三间屋子,一星期吃一次肉,没有闲钱看电影或享受任何其他娱乐。他们得到多少,我就失去多少。

是的,我有一个姐姐。我不想谈她,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她比我大三岁,处处都与我相反,好得没边儿。她永远温文尔雅,和善得让人心烦。她学医,准备当精神科医生。她的口头语就是“助人为乐”。

有一次她同奶奶差点动手打起来。两人整天跟仇人似的。布丽吉特,就是我姐姐,总跟奶奶抬扛。布丽吉特问奶奶我爷爷怎么能够参与那些罪行?她对他难道没有任何影响?可怜的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脸也红了,气也不顺了,火冒三丈。她说,他不是罪犯,他是英雄!过去和现在她都为他而自豪,虽然他们杀了他,她还是永远爱他。于是,布丽吉特也蹿儿了。来来回回就是这套,像在台上扮戏。而布丽吉特扮得就像她曾经历了一切,当时她就在那里似的。

你想不出她都做了些什么来摆脱沉重的负罪感。赎罪,和解——笑话。为什么?这又关她什么事?我不明白她到底想要怎样。她不过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大娃娃。每年她都去以色列,在一个营地里无偿工作。数数她参加的委员会吧,和平委员会、国际和解委员会、反排外委员会、犹太教-基督教和睦委员会,我见了她就头疼。总有一天,她会组织一个舔屁股委员会,自任主席。

你问我为什么对她这么恼火?就是她这样的人毁了我们。以大姐姐为榜样?别让我笑掉大牙。我学她什么?有人吐她一口唾沫,她得赶紧递杯水,怕人口干了。人家把一杯啤酒泼她脸上,她还装成是下雨了。她和她的朋友没有自尊。他们比救世军还糟,难道这就是新德国人?未来的精英,受过高等教育,我们今后的政治领导人?我不认为这是人道主义,我说这是自虐,这是窝囊废。当然,我也不赞成恢复从前的一切。但因此,我们就需要坚强起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靠我姐姐和她那些朋友?如果他们掌了权,我立刻移民。

上哪儿去?哪儿都成,只要离开这儿,离开这些孬种。要是能选择,我去没输过战争的国家,至少得过去五十年没输过。好歹让我生活在胜利者中间,再不跟这些永远的失败者扎堆儿。瞧人家法国人,他们多为自己的祖国骄傲,或者英国人,甚至俄国人。他们有谁会在国外隐瞒国籍?我姐姐到别的国家时,只讲英语,免得被人当成德国人。想想吧!

你没有这个问题。你是奥地利人,你们先把希特勒送给我们,然后他又侵略你们。说实话,你们安排得还真不赖。今天,我们成了大坏蛋,你们却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