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3/8页)

这样的插曲之后,野人威普接下来常常会去看看他的凤梨园。那是一片精心保护的高原,约摸两个网球场大小,坐落在海纳卡伊山谷的高峰上,距离非洲的郁金香花园大约两百码。威普选了一块特殊的田地,施上肥,以促进凤梨的繁殖。威普坚信,在高原的田地上种植这种水果,同时在低地种植甘蔗,这最终会成为夏威夷的命运。只要有人愿意听,威普就急着把他的理论讲给人家听。

“看看!这两种植物是天生一对。甘蔗需要水分,一吨水一磅糖。凤梨则不然。甘蔗在低地生长,凤梨在高地。要是把水抽到山坡上去灌溉甘蔗田,那就没有利润了,在那儿种植凤梨才最合算。如果在低地里种植甘蔗,在高地种植凤梨,成熟的时候榨糖、装罐,两种都能获利不少。

“见鬼,你以为我为何要到考爱岛来?因为这里既有最好的甘蔗地,又有最好的凤梨田。我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掌握一个诀窍,使夏威夷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种植园。”

威普只要看着这片集高地旱田和低地水田于一身的风水宝地,他就兴奋异常。但只要瞧见自家的凤梨实验田,他就会狂躁不已。在他的实验田里,有多达十九种不同种类的凤梨苗。“没有一种能值一点见鬼的小钱。”他给访客们看他迄今为止的全部发现。“那个品种的叶子边缘长着凶残的倒刺,如果你要在种满凤梨的田地里摘果子准会被划得遍体鳞伤,那叫伯南布哥凤梨,种出来的所有该死的伯南布哥凤梨你都可以拿走。这个带条纹的是篦叶姬凤梨,看着不错,可惜果实有股臭味。那种怪模怪样的是红凤梨,有三种颜色,我一度对它期望很高,但果实太小。我还有些凤梨长得像老鼠尾巴似的,还有一些看起来像马鞭,还有些像镰刀。只有两种值得一试,危地马拉品种和新几内亚品种,但在咱们这儿都长不好。”

“那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值得接着实验的品种?”农学专家们问。

“没错儿。它们都没有商业价值。”

“这么说来,你认为凤梨不适合夏威夷?”

“这个,我可不情愿说这种话。”

“你还有别的想法吗,新品种?”

“也许吧……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找到正好适合这座群岛的品种。”

每次一说到这里,霍克斯沃斯就会变得冥顽不化。如果说他早已不再迷恋任何女人,或者说他绝不屈服于俗世的恋爱,这都没有问题。但他的确对曾经见过的一样东西抱有确定无疑的渴望。1896年,里约热内卢旅馆曾用一种从卡宴进口的凤梨招待过他。第一眼看到这个水桶状的、口感甘美、分量很重的水果,他就知道这个品种应该引进到夏威夷。一开始,他想得很简单,只要找一个农业专家,对他说:“我想要五千株卡宴凤梨苗。”就行了。他本想这么做,但他很快就发现,这种幸运的凤梨变种生长在圭亚那海岸,那里在法国人的控制之下,法国人对这种植物的前景跟他一样看好。任何一株凤梨苗都无法得到批准带出殖民地。在卡宴港口,出境的行李往往被翻个底朝天。当惠普尔・霍克斯沃斯和妻子秦秦从里约热内卢前往法属圭亚那时,还未到达,当地政府就知道他是一位夏威夷凤梨种植园主,企图将卡宴凤梨苗偷运出去。结果,精明狡诈的法国人给威普奉上了无限量供应的卡宴凤梨,分量重、肥美多汁、香气扑鼻。但他却连一株凤梨苗也没见到。威普随口说,想去种植园看看,天却下起了雨。他想向一个粗俗的官员行贿,索取凤梨苗,可那人却偏偏是个政府密探,安插在那里,就是专等着威普送上门来的。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空手而归。海关官员把他的行李的每一寸都翻了个遍,满脸堆笑地安慰他说:“我们怀疑有人想偷运枪支,提供给恶魔岛的罪犯。”威普也堆起微笑说:“我同意,你们确实得小心点儿。”他没得到任何凤梨苗。

他买了一些替代品种,悉心照料,因为他发现,卡宴凤梨也是靠杂交培育出来的品种,其母系品种根本不起眼。就这样,在威普的实验田里,那种最单薄的、像老鼠尾巴一样的棕黄色植物与最好的危地马拉品种得到了同样的照顾。杂交的结果,比卡宴凤梨相去甚远。威普觉得这个方向希望渺茫。他从澳大利亚进口了几株树苗,据说也是卡宴品种,但是结出的果子却不是他在南美洲见过的那种表皮光滑的凤梨。威普仿佛尝到了它们的滋味,幻想着凤梨被塞进一个个专门的特型罐头。他对这种完美的凤梨品种着了魔,他知道世界上有这个品种,却抓不到,于是他越来越痴迷,朝思暮想着要取得一株母系品种。他一度考虑过从荷兰治下的帕拉马里博从陆路秘密转运,但跟了解那一地区的地理学家讨论之后,他发现横在中间的丛林是无法穿越的。他试图说服固执的法国殖民地官员,但政府对自己雇员的信任未必超过对威普的信任,不断对官员进行盘查,所以,尽管他在圭亚那砸进了两万美元的贿赂,却仍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