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7/8页)

正是午夜时分,此时的波拉波拉岛上,没有国王和祭司,人人都是同样的身份。他们沿着浪头聚集、敲着手鼓、吹着鼻笛,开始通宵达旦的狂欢。他们不用再为神圣集会担忧,只消沉浸于孩童般的狂欢兴奋之中。塔马图阿、图普那、特罗罗,这三个普通的岛民,正急切地奔向海滩。与此同时,一位声音粗哑的老妇人大叫:“给你们瞧瞧,那了不起的舵手希罗是怎么给独木舟掌舵的!”话音刚落,她便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谁也看不出她是个没牙的老妇人。她像小丑一般,模仿着年轻的希罗驾驶独木舟的动作。她比画着掌舵的动作,一会儿探头瞭望海洋,一会儿又腆着肚皮来回走动。然而,她手里摆弄的可不是什么独木舟的舵柄,而是一根安在独木舟上的假阳具,独木舟则由另一个老妇人扮演。模仿完掌舵后,那老妇人尖着嗓子叫道:“他很聪明啊,希罗!”

人群发出鼓噪声。岛民们看到,特罗罗也在为这场故意丑化的模仿而喝彩。

“我打赌她给独木舟掌舵没问题!”特罗罗喊着。

“我的能耐会让你吓一跳呢!”那老妇人回答道。然而岛民们不再关注她,转而为呆头呆脑的马图喝起彩来。马图的家乡在波拉波拉岛的另一边。只见他猛地将一小块黄色塔帕树皮绕在肩上,扮成哈瓦克岛的胖子塔泰,正和着音乐,踏着荒唐的舞步,模仿那位头领不可一世的丑态。

塔马图阿国王敏捷地纵身跳进烟熏火燎的表演场,大家一见更是乐不可支。国王在马图身边站定,两个人开始一起模仿塔泰,一个赛一个的蠢笨憨傻,最后简直分不清哪个是马图,哪个是国王。这一小段傻里傻气的舞蹈结束后,塔马图阿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堆上,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

人群又转向一位刚跳上台的小丑,这回是长着鲨鱼脸的帕。他抓着一条树叶裙,尖声哭叫着:“我是特哈妮!”他做了一个歪三扭四的竖趾旋转,灵活得不可思议。帕模仿着那位哈瓦克岛的姑娘,而特罗罗不禁想:“他怎么会见过她跳舞呢?”然而,他的眼睛顾不上欣赏帕的单人表演了,他的妻子玛拉玛也跳上了舞台,兴高采烈地模仿着她的丈夫。“我是特罗罗!”人群鼓起掌来。玛拉玛惟妙惟肖地用滑稽可笑的动作模仿着她的男人,那模样既风情万种又温情脉脉。她一边跳舞,特罗罗一边纳闷:“特哈妮的事情,谁告诉她的呢?”

玛拉玛和鲨鱼脸帕今晚出尽了风头。帕丑态百出,那张难看至极的脸挤眉弄眼,学谁像谁。他模仿特哈妮千娇百媚,一转脸扮大祭司时却又露出一脸凶相。他用一小块黑色塔帕树皮当假发,又拿一根面包树树枝当法杖,疯疯癫癫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会儿用树枝捅捅这个,一会儿戳戳那个。玛拉玛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背着一个皮兜子扮演那位粗壮的行刑人,把那些倒霉鬼全都打倒在地。模仿表演达到最后的高潮时,疯狂的帕跳着舞步、转着圈子径直来到塔马图阿国王面前,用棒子一指,玛拉玛便冲上来挥起皮兜子,将它甩到离国王的脸只有不到一英寸的地方。这倒霉蛋应声倒下,好像头骨已经被敲碎了似的,躺在沙地上不停地大笑。

漫长的狂欢还在继续。波拉波拉岛上的一草一木都能拿来胡闹一番。鼓着腮帮子的帕最能捣乱。岛民们喜爱他这种天生的能耐:他对于种种神话传说具有孩童般的本真感受。他那张热闹非常的尖脸壳每隔一会儿就换一副表情,简直把岛民们乐坏了。

闹到黎明前夕,过去几周的恐惧和压抑已被驱散。那群老妇人凑到塔马图阿国王身边软磨硬泡,显然是在求他应允什么不同寻常的要求。国王终于答应下来,于是她们的头儿迈着枯瘦的双腿跳到人群中心,尖声宣布这个好消息:“国王说,今晚可以玩葫芦游戏!”人们激动万分却又不敢出声,急急分成男女两队,面对面地站好。塔马图阿国王庄严地将一只皮葫芦抛向男人那队。火光之中,葫芦一闪而过,一位头领伸手接住,跳了几下舞步,然后把葫芦高高地朝几个急不可耐的女人抛去。葫芦闪着光,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度。一位早已爱慕这名男子的年轻姑娘跳到空中抢过葫芦,带着它冲向那个扔葫芦的男人。她抓住他的腰,把他推进树荫。皮葫芦继续在空中飞来飞去,狂欢之夜谁跟谁能睡在一起,就由它说了算。

虽然整座岛上的女人都随特罗罗挑选,但他只钟情于那位善于模仿的小丑——他的爱妻玛拉玛。两个人安静地躺在银灰色的晨曦中,环礁湖上不知疲倦的海浪再次令闹哄哄的狂欢之夜黯然失色。这时,特罗罗坦诚地说:“塔马图阿已经决定离开波拉波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