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8页)

这就太过分了。我喊道:“如果你真这么想,为什么不早说?”

“没人问过我。”他抽泣着说。我突然想到,如果他当时能够帮我说话,哪怕只有一次,我们也不会离开察哈尔,普利契特现在还会活在世上。但是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站出来:他不敢与社会地位更高的纳兹鲁拉正面对抗,因此,眼下我们只好站在沙漠里,还要把一具死尸运走……正午的高温正在无情地蹂躏着这具肉体。

现在努尔・木哈姆德还没法开车,所以我负责驾驶载有尸体的第二辆吉普车,向坎大哈开去,但是当我们以四十英里的时速开到页岩堆上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大片石膏若隐若现,想到那几个士兵正是因为躲闪不及才命丧黄泉,我慌忙急打方向盘试图避开,结果直接撞上了一堆摇摇晃晃的岩石,在车前轴下面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努尔・木哈姆德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边责怪自己,既然地形这么险恶,应该由他来驾驶汽车,一边还在诅咒命运,而那具尸体已经被甩出了吉普车,七扭八歪地躺在页岩地面上。纳兹鲁拉倒是镇定自若。他安抚着努尔,又叫我不要自责,同时帮助史迪格里茨医生把尸体搬进了那辆还能开的吉普车。然后他平静地研究了地图,告诉我们,“舌头客栈”一定就在往北一点点路程的地方。我们把这辆破车拖到那边去,再见机行事。

当我们把两根绳子系在一起的时候,史迪格里茨说:“我们干吗不开回去,用那两个大兵吉普车上的车前轴呢?”

纳兹鲁拉突然停下来,把绳子扔在地上,站在灼热的阳光下考虑着德国人提出的建议。他揪着自己的胡子,嘟囔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笨。真笨。”他走到一边去,张开两只手,当作两辆吉普车那样比画着。过了很长时间,他在沙漠上走来走去,然后回到我们中间。

“我们必须直接去商队客栈,有三个原因,”他说,“首先,我不确定是否还能如我们所愿,找到那辆吉普车。”

“就在后面那里。”我指了指。

“有四十多英里远,”他纠正道,“有时候沙漠里的东西你只能找到一次。第二,我们没有足够的水供来回往返。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万一酋长的搜索队已经到过那里怎么办?假设我们回去,发现吉普车已经不见了怎么办?”

他没再说下去,系好绳子,然后把我们拖到了“舌头客栈”,当天下午四点钟,我们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他的便笺还夹在门上。

我们把吉普车推进了排列得像蜂巢似的房间中的一间,然后开了个会,纳兹鲁拉研究了我们目前的几种选择。我们决定,必须有两个人开着那辆没坏掉的吉普车,带着普利契特的尸体设法赶回比斯特堡。没有必要用四个人的生命来冒险。另外两个人必须留在商队客栈,身上带着节省下来的食物,守着坏掉的吉普车,等着救援队回来。“只有一个问题,”纳兹鲁拉总结道,“我们怎么分组?”

有了以往的教训,这次我迅速作出了反应。“我写一张命令,并且承担全部的责任。史迪格里茨和努尔待在这里。纳兹鲁拉和我开车赶往比斯特堡。”

“有道理。”史迪格里茨嘟囔着。

仍在瑟瑟发抖的努尔・木哈姆德推翻了这个计划。他吸着气说:“跟米勒大人在一起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被解除了。”我用普什图语回答道。

“不行。我得照看着你。”努尔坚持说。

“这种争论没有意义。”纳兹鲁拉说,“如果有人要穿越沙漠,必须得是阿富汗人。米勒和史迪格里茨,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努尔,上车。”努尔又开始抗议,但是纳兹鲁拉喊了一句在美国学来的词儿,“看在基督的份上,赶紧走!”努尔坐好之后,纳兹鲁拉拿着水罐步行到死水一潭的池边,这个水池只能给驼队旅社提供少得可怜的水源。“你们靠这点东西能坚持三四天吗?”他问道。

“三四天以内,你们必须回来。”我开着玩笑,但是我想起了纳兹鲁拉对于单车闯沙漠有多么恐惧,于是我把所有的水罐都装满了甘甜的清水,递给了他。一边这么坐着,我一边说:“千万别把这辆破车开到石膏上去。”

上路前,他向我保证道:“我回来接你的时候,米勒,关于艾伦的所有问题,我都会为你解答的。我保证。”他朝着那片让他大为恐惧的沙漠开了回去,我注视着他的车子向东越开越快,而那面孤零零的旗子在火炉似的空气里猎猎飘扬。

黄昏时分,史迪格里茨医生和我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喝了一点咸咸的水。靠这个我们应该能活下来,但是前景并不乐观。我们走出去,看着灼热的太阳在沙丘后面沉了下去,然后并肩坐在怡人的凉爽空气中,直到巨大的晚星和洁白的月亮升上了天空。我们正要起身回去,这时史迪格里茨悄声说道:“那是什么?”随即我们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好像有人正在悄悄地摸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