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祭

自打乔商麟走了之后,这位先生倒是缓了口气,这乔商麟来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必然是知道了他是令国人的这件事情,的确,这当初因为他是令国人,这医馆里闹得天翻地覆的,搞得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得躲在外头,直到后来,这医馆里许多师兄弟都走了,而他恰巧又被师父的遗训给留住了,如今才能顺当的接手这家医馆,他这位郎中虽说是正儿八经跟着师父一路学过来的,可是这到底是在外头浪荡了几年,对那些个打上门来找事情,心里便都是有那么一个数的。

这位先生坐在桌子边上,看看了自己这一只被拦下来的鸽子,眼里透露着无奈,这么多年这些事情还是要找到他头上来,到底该怎么才好,如今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先生轻轻抚着手边的鸽子,鸽子的毛雪白,眼睛跟石榴石一样,透亮极了,只不过这躺在桌子上,羽毛凌乱,可怜极了,像极了年少时的他。这位郎中本来是个外姓,这连着姓氏都是令国独有的,后来因为动乱跟着师父到了京城来,跟着师父姓了宋,自小就跟着师父四处转,直到后来,师父带着他到京城里来,开了医馆,这医馆生意每日都是平平淡淡的,根本比不上自家师父带着自己在外头游荡的那几年的快活就算了,连这收的酬劳也远不及过往。

“先生,可是要再放一只鸽子出去?”这奉茶的小童是宋先生如今手下的徒儿,是个孤儿,这医馆里头如今先生最偏爱的是这个孩子,这孩子进屋给先生奉茶,却见着桌子上躺上了一直鸽子,心里自然知道师父心里不痛快,所以开了口,问自家师父,到底要不要再放一只,只不过,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摆了下手,抚了抚手边被那些个鲁莽人给弄伤的鸽子,这学生见自家先生如此,也不说话,就放下了茶水,自己默默的下去了。

先生喝了口茶,看着小童出去的身影,眼睛里透露出了期待,或许在幼时,师父也是这么看自己的,想到这儿,先生陷入了沉思,他根本想不通这林皎月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下了这么一味令国独有的草药,并不是血幽草,而是令国皇室独特喜爱的一种入香的东西,这东西他年少时闻见过,后来,这个味道就深深印进了他的记忆里,而且这林皎月中的毒的确是和十多年前慕云身上的是同一宗,但是调制法子不一样,魇香最奇怪的是,这每个会调制魇香的人都有不同的调制方法,虽然各有各的解法,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但是这加进去的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找出来的,这若是要问先生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这味草药的出处,当然也不是从林皎月的脉象里把出来的,这全是乔商麟来的这一趟给的信息,本来先生还在迷茫之中,想不通血幽草到底遇上了什么东西才如此凶猛,如今倒也是明白了。

先生也不愿意再多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拍了拍衣服,起了身,朝屋子的内院走去,他师父走得不明不白,当初顾青莲一剑挑了他师父的时候,他正好在外头游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一回来,满门的师兄弟便哭着丧,求着喊着的要让给他给个公道,只不过那些烂账如今他也没查明白,当初是他们趁着师父出去云游赶了他出门,如今这师父走了又听说他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了,求着他做这些事情,虽说他并不乐意帮这些同门,但是对他恩重如山,不管是怎么一回事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先生慢慢悠悠的穿过内院进了里屋,又推开了一扇紧闭的小门,从一旁抽出了火折子,点了香,插到了香炉里,面前的灵牌上,周周正正的写着,萧牧之位。先生摸了一把眼泪,这之前他只知道这顾青莲来医馆里挑了自家师父是因为萧牧,而当年那些个爱恨纠缠如今已经早就理不清楚,先生不想追究,也不想再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今天在院子里见到慕云倒是让他实在是难以想透,慕家到底当年做了什么,本来先生以为自己已经弄清楚了,而如今确实这样一番景象,先生也变得迷茫。

先生一个人站在排位面前,念叨着,二十多年前,他跟着师父到外头去云游一遭,结识了化名萧牧的慕云和顾青莲,后来,师父带着他云游结束,回到京城好生给人看病,再后来,慕府出了事,他接到消息,便自作主张匆匆去瞧了一眼,府里说是少爷中了奇香,那时,他再见了顾青莲,而躺在床上的却不是萧牧,而是和萧牧长了同一张面孔的慕云,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顾青莲却说,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当时他没有多想,就日日夜夜的陪在慕云身边,而令国却给了他一剂说是能解魇香的药,的确,那药慕云服下之后是有奇效,可是长期下去却产生了赖药性,再往后,就是他照顾慕云这一早,身世被医馆里那些师兄弟摸出来,趁着师父又出去云游,放他一个人在慕家照顾慕云的时候将他给赶了出去,自那之后,他就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行医看病一开始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谁家需要了,就去瞧,也就只是讨一顿饭钱,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师父回到京城的时候,那时师父已经出去云游了一整年了,回到京城时,要先生回京城的消息刚到他手上,跟着来的就是师父的讣告,先生听了便一路往京城赶路,日夜兼程,不敢歇息,只想早一些到京城之中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年虽说有些难熬,但是先生也曾在江湖上游荡过,所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死讯,倒是让先生有些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