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十六章(第2/5页)

“切兹,我们是真的知道吗?”她问。卢克莱西娅扭过脸,面对着切萨雷,这个话题对她来说很重要。“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傲慢自大,在妄加判断到底什么才是合理正当的理由吗?对于异教徒来说,杀死基督徒合理正当,而对基督徒来说则刚好相反。”

切萨雷停顿了一会儿。过去他就常常为这样的妹妹感到惊讶,今天他又一次被震住了。

他说:“克莱西娅,我决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而杀人,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利益。”

卢克莱西娅双眼满含泪水,但她努力让语调平静下来:“那么,还会有更多人被杀死吗?”

“打仗的时候当然会死很多人,克莱西娅。但是除了战争,我们有时候必须夺去一些人的性命,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也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他说。接着,他讲起他在刚打完的切塞纳战事中,如何下定决心绞杀了几个偷鸡肉的小贼。

卢克莱西娅犹豫了一会儿,一副并不信服的样子。片刻过后,她才回答道:“这让我很担心,切萨雷,你会发现你在用‘更多人的利益’为借口,消灭那些碍你手脚、招惹是非之人。而这世上到处都是招惹是非之人。”

切萨雷站在湖边,遥望着湖面:“好在你不是一个男人,这对我们大家都是幸事,因为你让犹疑捆缚住了手脚,克莱西娅,这只会让你裹足不前。”

“我想你是对的,切兹,”卢克莱西娅若有所思地说,“但我不能肯定这是什么坏事……”她不再如从前那般确信自己清楚什么是邪恶,尤其是那邪恶就隐藏在她深爱的人们内心某个阴暗角落里的时候。

此时,粉红色的暮色洒满银色的湖面,卢克莱西娅拉着哥哥的手,领着他沿着湖滨小径走回小屋。来到小屋里,两人赤裸着身体,一同躺在一张白色毛皮地毯上。地毯前方的石头壁炉里,温暖的炉火噼啪燃烧着,发出耀眼的光芒。妹妹丰满的胸部和柔滑的腹部让切萨雷惊叹不已,她竟出落成了这般娇艳欲滴的女人。他陷入一种更加强烈的激情,呆呆地望着她。

卢克莱西娅深情地柔声说道:“切兹,你吻我之前可以把面具摘去吗?戴着这面具,我会觉得此时与我亲近的不是你,而是别人。”

他的唇上绽开微笑,眼睛因为自惭而低垂。他说:“看见你对着我坑坑洼洼的脸,眼里尽是怜悯,我会无法与你欢爱的。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别让我享受不到其中的欢愉。”

“我发誓我不会充满怜悯地看着你的脸。”接着,她一边轻轻抓挠他,一边说,“我甚至会大笑起来,然后你就不会说这愚蠢的胡话了。因为我从生命之初便深爱着你,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你的笑脸。我跟你一起玩闹、一起沐浴、一起长大。我见过你俊美的脸庞,那脸庞让人不是惭愧得扭过脸去,就是完完全全倾心于你;我见过你心碎时的样子,你的眼睛那么哀伤,让我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我从来不曾因为你脸上的一些小小疤痕就鄙视你,或者少爱你一分。”

接着,她俯下身,双唇覆上他的唇,身体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等她再次抬起头,她深深凝望着他的双眼,说道:“我只是想抚摸你,想看见你因为极度欢愉而双目紧闭的样子。我想用手指轻轻滑过你的鼻子,触摸你丰润甜美的双唇。我不愿我们之间有任何隔阂,我的哥哥,我的爱人,我的朋友。因为,从今夜起,我所有残存的激情都只属于你。”

切萨雷坐起身来,缓缓揭去了脸上的面具。

一周后,卢克莱西娅在罗马与阿尔方索・埃斯特成婚,阿尔方索安排别人代表自己与卢克莱西娅举行婚礼。在践行婚约、正式合欢之时,阿尔方索送来一幅他的小型肖像画。画上是一个身材高挑、神情严厉的男人,面貌并不英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肖像上的阿尔方索・埃斯特一身黑色礼服,上面点缀着许多奖牌、绶带;长而挺直的鼻子下留着一抹八字胡,胡须能扎得他上唇发痒,当然事实上那胡须并没有让他痒得笑起来;他黑色的卷发整齐地覆在头顶,梳理得一丝不苟。她无法想象这个同样叫作阿尔方索的男人会狂热地爱上她,或是纵情与她欢爱。

她即将前往费拉拉,与他生活在一起。然而,罗马照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庆典——比与乔万尼的婚礼奢侈豪华得多,也比她嫁给她亲爱的阿尔方索时奢华好多倍。事实上,罗马市民还从未见过如此奢侈铺张的欢庆场面。

罗马贵族们拥有的宫殿数不胜数,且都豪华无比。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得到了补偿他们各自宫殿为举办庆典和宴会耗费的钱财。教皇似乎准备倾空梵蒂冈金库,为女儿觅得绝配佳偶大肆欢庆。他颁布政令,所有罗马劳动者停工休假,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每天都将举行各式盛会、游行和表演。梵蒂冈宫殿前、各大城堡前都燃起了篝火,波蒂哥圣母殿前的篝火是最大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