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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荣、房中书这时也靠在炕沿上,吴聘目光转向他们强打精神说:“骆叔、房叔,我跟爸走后,你们一定要协助少奶奶管好吴氏基业,不然,吴氏和安吴堡就完了!我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心虽大,可没真才实学,他们成事不足,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持家务、接管安吴堡啊……”说到此,他挣扎着把头侧向站在房门口的王坚,可劲说:“王坚兄,请你走近点,我有话要对兄说。”

王坚忙走到炕边俯身说:“少爷,有话你只管吩咐,王坚定当铭记在心。”

吴聘喘息中说:“王坚兄,我把少奶奶托付给你了。你记住,有她在,安吴堡的天就塌不下来;有你在,周莹的脊梁就能挺直。兄一定要保护好她,保住安吴堡东大院呀!”

王坚眼睛一湿,泪珠夺眶而岀,双手紧紧抓住吴聘冰凉的手说:“少爷,你放心,王坚只要有一口气,就要把安吴堡东大院的院门守住守好!”

吴聘嘴角抽了抽,苦笑中嘴猛地一张,一股腥气扑鼻的黑血喷射而出,身子突然抽搐着,周莹想把他按住,哽咽着说:“相公,你会好的,你会好的……”话音没落,吴聘像泄了气一般,抽搐的身体一下松弛下来,头一歪,再也僵着不动了。

周莹失声痛哭,伏在吴聘身上抽咽道:“你好狠心!留下我一个人该咋办?你不该走的,你才十九岁,我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悲伤与哭泣,重新把东大院淹没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就在此时,信使刘青军手持马鞭,

风尘仆仆进了内宅。

骆荣听完刘青军的报告,二话没说转身走出房门,匆匆走进吴聘、周莹卧室,对伏在吴聘身上哭泣的周莹说:“少奶奶请节哀,刘青军已由甘肃返回,各地商号掌柜最迟在明后天就会进安吴堡……”

周莹抬起泪脸问:“少爷后事咋办?”

“少爷后事往后推迟几天。”骆荣不容商量地说,“少奶奶面对的现实是,必须千方百计震慑住所有吴家外派经营管理商号的掌柜们,稍有一点犹疑疏忽,吴氏千万资产在一夜间就可能化为乌有。我不说,少奶奶也知道,缺少了老爷、少爷这两堵墙,你唯一的制胜法宝是先下手为强。”

周莹抬手把泪一擦,从炕上下地,强抑悲伤说:“骆叔,告诉所有的人,一律不准将少爷病故的消息泄露出去,谁若胆敢走漏风声,定按家法严惩。从现在起,外来客人,不经我同意,一律不准擅自领进后宅,包括西南北中四院人在内。将老爷灵位迎入列祖列宗神龛供奉。王坚负责迎接各地商号掌柜,史明负责加强门房管理以防不测。”

骆荣把东大院全部人员召集到一块,宣布了吴聘病故暂不发丧的决定,要求所有宅内人员严防祸从口出,以免招来皮肉之苦。他同时提醒众人,在各地商号掌柜们在安吴堡期间,不要与他们谈及宅内发生的事情和老爷故去的情况。

东大院内上上下下对主子不急发丧和不准谈论老爷已故之事,虽不知其中奥妙,但皆知定是有一时不便说出口的原因,因此一个个口贴封条般,在外人面前少了许多口舌。

最先进入安吴堡并解缴上年度未缴红利银两的是甘肃平凉西峰总号大掌柜肖南驹。账房总管房中书在清点完银票后说:“肖大掌柜,这两年的红利怎么只有十七万两?”

肖南驹回答道:“平凉这两年灾情较重,百姓购买力大不如前,能解十七万两银子进安吴堡,我是咬牙把应留的两万周转银两拿出,才凑够这个数!”

房中书也叹道:“蛇大洞粗,安吴堡这两年花销增加了三成,而收入却减少了三成七,已亏空六十三万两数了!”

“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只往安吴堡解缴这个数。”肖南驹认真地说,“老爷待我不薄,我能亏他老人家吗?”

“如此说,我是多心了。”房中书笑着对肖南驹道,“回头我把平凉实情告诉老人家,肖掌柜千万别多心,主子一定会体谅咱下人的苦衷。”说到此转身喊道:“铁子!”名叫铁子的青年伙计应声从里间出来,房中书吩咐他,“领肖爷先去休息,然后告诉厨房速为肖爷一行准备好接风洗尘席宴。”

“是。”铁子应声转向肖南驹,“肖掌柜,请跟我来吧。”

天黑时,天水陇西棉布行大掌柜张长功一行十六人押着十辆车进入安吴堡,缴红利银十六万两。张长功开口便说:“房先生,望转告老爷,陇西这两年日子不咋的,这十六万两是勒着裤带才省出来的数。”

房中书一笑答道:“你的心意我如实转告主子。”

第二天,河南、山西吴氏所有商号大掌柜先后抵达;第三天,湖北商号大掌柜进了安吴堡;第四天,江苏、上海商号也解银入堡;第五天,重庆商号大掌柜也报了到。又等了三天,扬州盐务、成都总号大掌柜仍没见来。先来的掌柜们急于见吴尉文,在第九天头上一齐进了吴宅,对出头露面接待他们的骆荣说:“老爷咋啦,几天也不和我们照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