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熊共舞(第3/14页)

最终,经过一场生死考验之后,我于当天晚上成功与孙文在炮舰上会合。随后我们便化装去了香港。

孙文在逃亡的过程中曾遇到一支敌军,不过没有被他们认出来。他的卫兵们手持枪,护送着他登上了国民党的“永丰”号炮艇,后来庆龄就是在这条船上与他会合的。他们暂时安全了,孙文不甘心就这样乘船逃亡,于是一干人马只能在船上等待。他现在急需援助,但他发出第一封电报后,蒋介石并没有做出回应。6月18日,越来越陷入绝望之中的孙文给蒋介石发出了第二封措辞严肃的电报:“情况危急,切盼驰援。”

虽然孙文此时已经陷入乱局之中,但这一次,蒋介石决定出马了。他迅速从上海南下,到“永丰”号上与孙文会合。接下来的56天里,这艘船变成了他们浮动的指挥部,蒋介石似乎要准备组织反击。据说,听到蒋介石又回到了广州的消息,陈炯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皱眉头说:“有他在孙先生身边,肯定会出不少鬼点子。”这话后来成了不易之论,不过这一次蒋介石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炮艇上热得跟蒸笼一般,船上的人差不多快给蒸熟了。他们的白色制服和便服经过浑浊的江水长时间的洗涤,已经变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为了消遣,蒋介石开始阅读福尔摩斯侦探小说。到了晚上,他便带着一帮突击队员溜上岸去采购食物(也许也会忙里偷闲找点小乐子)。在一个个漫长的白天里,为了表明他现在已经改掉坏脾气,蒋介石还会与大家轮流打扫甲板。

我们很难相信,蒋介石是出于真正的骑士精神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帮助孙文,并做出这些不符合他性格特点的事。截至当时,每当孙文遇到困难或挫折,蒋介石都会离他而去。对孙文发出的第一封求助信,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第二次却应声而至。细查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蒋介石的一些信件,我们可以发现,蒋介石是受他在上海的那些右翼朋友的派遣才回来帮助孙文的。因为那些人比蒋介石看得更清楚,知道这是蒋介石跻身国民党高层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谁在这个不幸的黑暗时刻像桑丘·潘沙[1]那样来帮助这位堂吉诃德式的老革命家,都会让他感激终生。看到孙文对苏维埃俄国和马克思主义越来越感兴趣,蒋介石的那些密友们深感不安。起初他们的担心或许有些夸张,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如蒋介石所料,他那坚毅而又谦逊的表现给孙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孙文认定这位年轻的军人已经可以担当革命大任。最终他们厌倦了“永丰”号上的生活,便化装潜入香港,然后借道香港返回了上海,继续谋划下一次的行动。

蒋介石的迅速崛起指日可待。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陈炯明将军的军队烧毁了孙文在广州的住所,焚毁了他所有的手稿——只有几份秘密文件得以幸免。从留下的这几份文件来看,走投无路的孙文已经开始准备恳求苏联援助他的革命事业。这些极具煽动性的文件在香港的《电讯报》上发表后,在保守的海外华人社区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的人们对布尔什维克几乎是一无所知,他们能够了解到的只有各种骇人听闻的谣传。河内法文报《东京未来》[2]在1922年7月24日发表的文章指出:“陈炯明政府披露的一批原始资料,证实了孙文与德国驻莫斯科大使(前驻北京大使)冯·辛策正在筹备建立中俄德联盟的计划。”

在旧金山,孙文原先加入的秘密会社致公堂愤怒地宣布,因孙逸仙“与布尔什维克秘密勾结”,已经将他逐出门墙。

此事在华盛顿的调查局(联邦调查局前身)也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此前,由于俄国的布尔什维克运动,以及犹太人在世界范围内密谋通过建立工会来推翻现有的工业秩序等事情,美国调查局已经变得惶恐不安。一丝不苟的美国调查局局长威廉·J.伯恩斯决定对孙文进行立案调查,他质问美国国防部情报局:这位孙逸仙到底是什么来头?伯恩斯迫切地想弄清楚孙逸仙是不是犹太人,是否与犹太人有某种联系,或者是否得到某些国际犹太人利益集团的支持。海军情报处处长很有分寸地回答说,看不出孙逸仙与犹太人有任何形式的联系,此外“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与布尔什维克或其他激进主义运动有关联。孙文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激进主义者,中国的保守派也称他为激进分子。他的激进主要表现在其制订的那些不切实际的经济发展计划上,那些计划超出了中国的现实需要和未来需求,也超出了中国财政能力所能承受的限度”。看来,至少在美国海军部眼里,孙文并非一个布尔什维克,他只不过是一个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