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挑战(第3/8页)

兰陵王沉默,他如今这种做法,是不是也在走自己的路?

“和将军一条路的人,和圣上就不是一条路。”穆提婆说得冷,也说得决绝,“只要兰陵王你置身事外,自然就可撇清和将军之间的关系。你如果再刻意收敛光环,也能减少些天子的猜忌。你还可以留在邺城,毕竟这是你的根基所在。任何人离开自己的根基,都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穆提婆说到这里,满是惋惜:“奴家希望你走的是第一条路,但你自己服毒,拦孙思邈去见将军,已经说明你在走第二条路。以孙思邈的聪明,将军若死,事后如何会不怀疑你的用意?你走了第二条路,本就应该一直走下去,你杀了孙思邈,或许能够做个了断。”

穆提婆温温婉婉地说,说的亦是事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地方,涉及到生死存亡,做什么事情,看起来都情有可原。

“但你却没有下手,奴家就不明白为什么了。”穆提婆缓缓道,“兰陵王可以告诉我缘由吗?”

红袖刀舞,回到了袖中,迷离如难测的心思。

“我下不了手。”

他简简单单地回了这几个字,移开了目光,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眼中别的什么东西。

他是兰陵王,荣耀万千,可透过那耀眼的光环,有谁能看清他内心的苦楚?

或许在清领宫的时候,他能下得了手,那时候孙思邈不过是个信使,而他还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兰陵王。

他想不到会有大水——一场大水将孙思邈带到了他的身旁,自此悄然地改变着他的一切……

孙思邈能够不顾生死地来救他,他难道能因为生死缘由而杀了孙思邈?

他下不了手。

可他没有下手,难道只是因为这个缘由?

斛律琴心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也明白,可斛律琴心不明白的事情,他也清楚地记在心头,他仍是兰陵王,有如那绚丽多姿的熊熊焰火,虽飞蛾已非飞蛾,但孙思邈还是孙思邈。

孙思邈早知道一切,早透过那璀璨夺目的烟火,看到烟火内心的寂寞和软弱。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看似什么也没做。没有鄙夷,没有轻视,没有舍弃,有的只是无边的期待和等待。

红袖刀出,本要断绝彼此的一切,但情如双丝网,内有千千结。

所有的心结,只化作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下不了手。

兰陵王并没有多说什么,但知道穆提婆明白。

穆提婆眼中露出分惆怅:“那你本不该出刀。”说完后,叹了口气,他也什么都明白。

沉默许久,兰陵王才道:“方才若非孙思邈,我已死在斛律琴心的剑下。”

穆提婆眉头蹙得更紧,思索着兰陵王的用意。

选择不只有两种,死也是一种选择。

“一个人濒临死亡时,总能想通一些事情。”兰陵王突然举步,从穆提婆身边擦身而过,“我要做些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说得虽平静,但脚步坚决,已向房外走去。

穆提婆眼中露出分困惑,突然叫道:“长恭……”

见兰陵王止步,穆提婆脸上突有分古怪的神色,缓缓道:“你不肯选择第一条路,是不是……因为你怕寂寞?”

没有回答,有些问题,或许根本没有答案。

兰陵王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间,穆提婆却缓缓地坐了下来。

冷风倒卷,房中和长街一样的冷,他浑然未觉。

嘴角蓦地露出分哂笑,穆提婆喃喃道:“不该拥有的东西,本不应该去奢求,只希望你能够明白。”顿了片刻,神色和寒风一样地冷漠,“可本来是我们的东西,谁都抢不走。这本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们的根,就算如何寂寞,也只能这样活。”

风吹云卷,天边终又现月,只是月已西斜,更显黯淡。

笑声风声交织在山坳中,良久不歇。

斛律明月立在树下,眼中悲哀之意更浓,突望向刘桃枝,“桃枝,你跟我已有十七年。”

“是。”刘桃枝面无表情。

“这十七年来,老夫待你如何?”

“很好。”刘桃枝冷冷道,“当年若不是你,我和五行卫早就死了。”

斛律明月喃喃道:“不错,老夫还记得当年救你和五行卫的情形,当年你们受北天师道门下围攻。”

“可将军为何不说我们因何受到围攻?”刘桃枝淡漠道。

斛律明月沉默下来,眼眸中寒光闪烁。

他不想重提旧事,但很多人却无法忘怀。

“北天师道上榜本有一百零八人,北魏土崩瓦解成东西两魏后,北天师道留存在东魏。”

刘桃枝突说起陈年往事,多少突兀,斛律明月却仍沉默,因为他早清楚,这些往事正是症结的关键。

“北天师道被齐国灭道之前,经过了两次分裂。第一次分裂是双子出走,榜单由一百零八人变成一百零六。寇谦之门下双子一走苗疆,另外一养子跟随寇谦之的夫人郑氏去了草原。”说到这里,刘桃枝向郑玄看了眼,“这位郑玄,就是郑氏收养的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