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第4/5页)

刺客翻飞如群鹰搏兔。

就在刺客扑下那一刻,早有十数兵卫急动弓弦,箭如烈焰腾空,直冲云霄,带出两道彩虹。有两个黑影在闷哼声中如石头般坠落尘埃,不等入地就被突出的长枪刺中,悬在半空。

还有三点黑影竟避开了怒箭枪锋,弹指惊颜中,已落在了队伍正中。

两道黑影一长鞭、一狼牙棒,竭力扫清道路。

还有一道黑影冲在最前,并未蒙面,露出如狼般狰狞的面容。那刺客双目红赤,看起来恨意在胸,手一摆,就从如林般的锋芒中硬生生地夺过一杆长枪,只一挥,长枪横扫,击在一名兵卫的背心。那兵卫被他抽得腾空而起,半空吐血蜷缩,眼看不能活了。

可刺客中又有一人倒了下去,转瞵间,身首两分。

冲到最前的刺客看也不看拦路的兵卫,更不看倒下的同伴,脚尖再点马背,还是奋力前冲。

有日落、有尘起、有雾迷、有人喧,前方刀寒枪冷,前方杀机重重,可刺客不为所迷、不为所惊,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

早在重檐之上,他就看清楚情形,消息无误,兰陵王就在阵中,眼下就是除去兰陵王的绝佳机会。

他来此,就是要杀兰陵王,就算死,也要杀了兰陵王!

距离急缩,透过迷雾,刺客又急冲两丈,身形陡凝,只因为他看到了一匹马、一把刀和一个人。

马是千里马,刀是紫金刀,人是戴着面具的紫衣人。

紫衣飘逸,面具狰狞。

长街沸腾,马嘶人乱。

杀气弥漫中,只有那匹马由始至终一直立在原地,并无骚动。只有那把刀一直静静地泛着冷漠的光芒,如同夕阳最后的余晖。

马静因为主人未动,刀冷因为主人更冷。

主人当然就是兰陵王。

曲虽停,战意正浓。

兰陵王只是横着刀,看着天。落日余晖下,面具狰狞,狂野如故,面具后的那双眼却带分寂寞萧冷。

“慕容夺印,你不该来。”

刀冷人冷声音却多情,兰陵王开口说了一句话,竟如多年的朋友一朝相逢般深情。他认得刺客就是慕容夺印,就像慕容夺印早就认识他一样,他们之间的恩怨是国恨家仇。

慕容夺印立即吸气、身躯暴涨,长枪劲刺而出。他等待多年,就在等这一个机会——杀到兰陵王身前的机会,他不认为鲜卑的慕容会比不上区区的一个高长恭。

枪到兰陵王身前的时候才发出“嗖”的一声响,可见枪势凌厉凶猛。

长街陡静。

长枪矢锋带着落日最后一点余晖,如同飞蛾扑火般壮烈,眨眼间已到了兰陵王的胸前,燃到了高长恭的眼间。

兰陵王轻叹——叹息如入阵曲般悠扬委婉。

天光陡然大亮——好似不经夜,瞬间又到了白昼。

兰陵王出刀。

长枪带着一只手臂,孤零零地飞天冲起。慕容夺印看着自己手臂飞人之时,眼中红赤更浓,但蓦然间,也变得如兰陵王一样地寂寞萧冷。

他在空中依旧前扑,像是要和兰陵王同归于尽。可不等扑到兰陵王身前时,他蓦地断了,整个人断成两截。

有鲜血从他腰间飞射而出,烟花腾空般惊艳,可也如烟花般绚丽后转瞬凋零。

“咚”的一声响,慕容夺印孤零零地落在了长街上。

“锵”的一声,兰陵王收刀挂在鞍前。

马未动,人望天,刀更冷,只有紫金刀锋上还挂着一滴鲜血,转瞬划出一道弧线,轻盈地落下去,如经霜的花瓣。

烟雾已薄,一道黑影腾空再起,却向长街一侧的楼阁飞去。五名刺客转瞬间独剩下最后一人。

那刺客心早冷,他现在已没有杀到兰陵王面前的念头,鲜卑慕容和高家就算有血海深仇,他也不想再报了。

慕容夺印死了,他慕容夺帅还要活下去。

他们出手前,慕容夺印根本不看退路,但他慕容夺帅早留心了退路。只要他能飞上楼阁,就可以从足檐逃走,兰陵王的铁骑绝对追不上他。

他只要先逃到阁楼之上。

眼看阁楼栏杆已近在咫尺,栏杆后抱着孩子的妇人已清晰可见。

妇人抱着婴儿,一直躲在栏杆之后偷偷地看着长街上的动静。孩子已熟睡,可妇人好奇心作祟,不肯放弃这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一直盯着长街的一举一动。突见刺客扑来,妇人脸早变白,蜷缩在栏后祈祷,盼刺客只是路过。

就在这时,长街陡然有震天的喊声。

“兰陵兰陵,威震四方!”

那喊声直如天雷地火,震得慕容夺帅心口都颤,然后他就看到天地间倏然再亮。

兰陵王出手了。

不是天光,是刀光!

念头电闪而过,慕容夺帅心头一阵绝望。阁褛虽看似近在咫尺,但对他来说,已经远在天涯。他没有回头,他去势已绝,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兰陵王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