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第3/8页)

过了好半天,洛拉才恢复了理智。当她终于能开口说话时,她说:“他们全都死了!”说罢她又大哭起来。又过了好一阵子,她再度平静下来,说话才连贯了一些。“他们全都死了,”她重复了一遍,极力克制着哽咽,“贾克、博约、内蒂和哈尔,约尼和凯尔基,还有费里特,一个接一个死了,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

梅尔辛听明白了,他们一直住在森林里,一群年轻人,想象着自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仙女和牧羊人。细节也渐渐明晰了。小伙子们时而会猎到一头鹿,时而又会出去一整天,带回一桶葡萄酒和一些面包来。洛拉说他们是买来的,但梅尔辛猜想一定是从路人那里抢来的。洛拉想必是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她没想到到了冬天,情况就会不一样了。然而,最终是瘟疫,而不是天气,结束了他们这段浪漫的生活。“我害怕极了,”洛拉说,“我想见凯瑞丝。”

杰里和罗利在一旁听着,嘴张得大大的。他们打心底崇拜起他们的洛拉堂姐。尽管她是哭着跑回家来的,但她的历险故事,还是使她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

“我再也不想体验这种滋味了,”洛拉说,“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们病倒、死去,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能理解,”凯瑞丝说,“我母亲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

“你能教我给人看病吗?”洛拉对她说,“我想像你一样,能真正地帮助病人,而不是只给他们唱唱赞美诗,给他们看天使的图画。我想弄懂骨骼和血液,了解药草和其他能救人的东西。当有人得病时,我希望能做些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可以教你,”凯瑞丝说,“我很高兴。”

梅尔辛大为惊讶。多年来,洛拉一直性格叛逆,脾气暴躁,她不服管教的部分原因便是她认为继母凯瑞丝不是真正的母亲,因而没必要予以尊重。她的这一转变让梅尔辛非常高兴。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担惊受怕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过了一会儿后,一名修女走进了厨房。“小安妮·琼斯突然昏倒了,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对凯瑞丝说,“你能来一趟吗?”

“当然。”凯瑞丝说。

洛拉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凯瑞丝说。“现在你该上第一堂课了:你必须变得干干净净的。去洗个澡吧。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刚要走,玛奇·韦伯进来了。“你们听说了吗?”她面色严峻地说道,“菲利蒙回来了。”

戴夫和阿玛贝尔于礼拜天在韦格利的小教堂举行了婚礼。

菲莉帕太太准许他们使用领主宅第举办婚宴。伍尔夫里克杀了一头猪,在院子里生火烤起了全猪。戴夫买了些甜葡萄干,安妮特把它们烤进了小圆面包里。婚宴上没有淡啤酒——因为大麦大都因为没人收割而烂在了地里——不过菲莉帕派萨姆回家了,还让他带着一桶苹果酒作为礼物。

格温达仍然每天都会想起狩猎小屋中的那一幕。半夜里她会在黑暗中看到拉尔夫。她的刀插在他的嘴里,刀把露在他褐色的牙齿外,萨姆的剑把他钉在墙上。

当她和萨姆冷漠地把刀剑从拉尔夫身上拔下来后,拉尔夫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看上去两个死人好像是相互杀死了对方。格温达把他俩原本干净的兵器染上了血,又放回了原处。走出小屋后,她又松开了拴马的绳子,这样两匹马就可以多活几天,直到有人找到它们了。随后她就和萨姆离开了。

夏陵的验尸官曾怀疑伯爵之死与强盗有关,但最终作出了格温达期望的结论。没有人怀疑她和萨姆。他俩逃脱了杀人罪名。

她把她和拉尔夫之间的事编了个故事告诉了萨姆。她假称这是拉尔夫第一次强迫她。他只是威胁说如果她不从就杀了她。萨姆因为自己杀了个伯爵而感到惊骇,但他毫不怀疑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情。他的确是块当兵的料,格温达意识到:他永远不会因为杀人而痛悔的。

她也不会,尽管她每每都是以厌恶的情绪回忆起那些场景。她杀死了阿兰·弗恩希尔,并给了拉尔夫最后一刀,但她从来没有遭受过悔恨的折磨。没有了这两个人,这世界更美好。拉尔夫死的时候很痛苦,因为他知道是他自己的儿子刺穿了他的心,这是他罪有应得。她坚信总有一天,她亲手所为的这些场景不会再在夜里来打扰她了。

她把这些记忆从脑中驱走,环视起领主宅第大厅里狂欢的村民们。

猪已经吃完了。男人们在喝着最后一点苹果酒。亚伦·阿普尔特里吹起了风笛。自安妮特的父亲珀金死后,村里就没有鼓手了。格温达心想戴夫今晚会不会敲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