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第2/4页)

贝蒂可不是这么轻易能搪塞的。“梅尔辛说,在佛罗伦萨,人们都待在家里,避免接触病人。这个主意好吗?”

“我不这么认为。佛罗伦萨人逃过瘟疫了吗?”

大家都看着梅尔辛,他抱着洛拉站着。“没有,他们没有逃过,”他说,“不过,要是他们不这样做,大概会死更多人。”

约瑟夫摇起头。“若是你们待在家里,就不能去教堂了。神圣是最好的良药。”

凯瑞丝不能再沉默了。“瘟疫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她愤愤地说,“要是你远离他人,就更有机会躲开传染。”

戈德温副院长说话了。“这么说,女人如今都成医生了,是吧?”

凯瑞丝不理睬他。“我们应该取消集市,”她说,“可以救人一命。”

“取消集市!”他嘲讽地说,“我们该怎么办?派人到各个村子去吗?”

“关上城门,”她答道,“封锁桥梁。不准所有的陌生人进来。”

“可是镇上已经有病人了。”

“关闭一切客栈。取消一切公会会议。婚礼上谢绝宾客。”

梅尔辛说:“在佛罗伦萨,他们连市议会的会议都取消了。”

埃尔弗里克开口了。“照这样,人们怎么做生意呢?”

“你要是做生意,你就会死,”凯瑞丝说,“而且还会引起你的妻子儿女都要死。自己挑吧。”

面包师贝蒂说:“我不想关我的店——那会损失很多钱的。可我还是要关店,救我自己的命要紧。”凯瑞丝的希望此时又升起了,但贝蒂随后又发话了。“医生们怎么说?他们最清楚了。”凯瑞丝哼出了声。

戈德温副院长说:“瘟疫是上帝差遣来惩治我们的罪孽的。这个世界变得恶毒了。异端,淫荡和不敬圣行。男人质疑权威,女人招摇身体,儿童不听父母的话。上帝动怒了,他们的气愤是可畏的。不要想逃避他的处罚!你无处可藏的。”

“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们要想活命,就该到教堂去,忏悔你的罪孽,祈祷,过较好的生活。”

凯瑞丝知道,争论是无用的,不过她还是说:“一个挨饿的人应该去教堂,但他也要吃饭。”

塞西莉亚嬷嬷说:“凯瑞丝姐妹,你不要再说了。”

“可我们能救下这么多——”

“这就够了。”

“这事关生死!”

塞西莉亚压低了声音。“可是没人听你说。住口吧。”

凯瑞丝知道塞西莉亚是对的。无论她争论多久,人们只信教士的话,而不信她。她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瞎子卡吕斯唱起一支圣歌,修士们开始列队返回教堂。修女们紧随其后,人群散开了。

她们穿过教堂进入修女回廊时,塞西莉亚嬷嬷打起了喷嚏。

每天晚上,梅尔辛都要在贝尔客栈的房间里把洛拉放到床上。他会给她唱歌,背诗,或讲故事。这是她跟他说话的时间,问他出自三岁孩子之口的意想不到的奇怪问题,有些是孩子气的,有些还很深刻,有些则是胡搅蛮缠。

今晚,他在唱一支歌谣时,她流下了眼泪。

他问她怎么了。

“朵拉怎么会死呢?”她呜咽着说。

原来如此。玛奇的女儿朵拉一直照看洛拉。她们在一起消磨时间,玩计算游戏,还互相编辫子。“她得了瘟疫。”梅尔辛说。

“我妈妈得了瘟疫。”洛拉说。她换成了还没忘光的意大利语。“大死症。”

“我也得过,可我好了。”

“莉比娅也得过。”莉比娅是她的木娃娃,从佛罗伦萨一路带来的。

“莉比娅得过瘟疫吗?”

“得过。她打喷嚏,发烧,还出红点,可是一个修女治好了她。”

“我很高兴。这就是说她没事了。谁都不会第二次得这种病的。”

“你没事了,是吧?”

“是的。”说到这里倒是个结束的好话头,“现在睡吧。”

“夜安。”她说。

他向屋门走去。

“贝茜没事吗?”她说。

“睡吧。”

“我爱贝茜。”

“那好啊。夜安。”他关上了房门。

楼下的店堂里空无一人。人们都紧张得不到人多的地方去了。尽管戈德温宣讲了一通,凯瑞丝的话还是深入了人心。

他嗅到了薄荷汤的香味。他随气味走去,进了厨房。贝茜正在火上的一只锅里搅着。“火腿炖豆汤。”她说。

梅尔辛坐在桌旁她父亲保罗的身边,保罗是个五十多岁的大汉子。他自己吃了些面包,保罗给他倒了一大罐淡啤酒。贝茜端来了汤。

贝茜和洛拉互相喜欢上了,这一点他看出来了。他雇了一个保姆,在白天照看洛拉,但贝茜常常在晚上照顾洛拉,洛拉愿意要她。

梅尔辛在麻风病人岛上有一所住房,可那地方太小,尤其不能和他在佛罗伦萨住惯的大宅第相比。他很高兴让吉米继续住在那儿。梅尔辛在贝茜这里很舒适。这里温暖又干净,而且有各色可口的饭菜和美酒。他每周六付费,但在其他方面,他都受到了家中人的待遇。他并不急于搬进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