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第2/3页)

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的塔楼高达四百零四英尺。

梅尔辛打算把他的塔楼建到四百零五英尺。

他俯身在描图地面上绘制屋顶小尖塔时,比尔·瓦特金来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梅尔辛问他,“顶上要不要有个十字架,指向天空呢?要不就装个天使,俯视我们大家?”

“都不要,”比尔说,“那不好造。”

梅尔辛站起身,左手握着一把直尺,右手拿着铁制尖头画针,“你怎么这么说呢?”

“菲利蒙兄弟找过我,我觉得应该让你尽快知道。”

“那只蛇蝎是怎么说的?”

“他假装友好。他想给我出个对我有利的好主意。他说,我要是支持由你设计的塔楼是不明智的。”

“为什么呢?”

“因为会得罪戈德温副院长,他会毫不考虑地不同意你的方案的。”

梅尔辛毫不奇怪。若是马克·韦伯当上会长,镇上权势的均衡就会改变,梅尔辛就可能赢得建造新塔楼的任命。但马克之死意味着局面对他不利。虽说他一直抱着希望,如今却感到了沉重失望的深痛。“我估计他会任命埃尔弗里克吧?”

“有这意思。”

“他为什么从不吸取教训呢?”

“一个人傲慢自大时,就要超出常规了。”

“教区公会会给埃尔弗里克先设计的短粗的小塔楼付款吗?”

“很可能。他们不会为那个方案激动,但他们会弄到钱的。他们不顾一切地以他们的大教堂感到骄傲。”

“埃尔弗里克的无能几乎断送了那座大桥!”梅尔辛气愤地说。

“他们知道的。”

他听凭自己受伤害的感情流露出来。“我要是没找出塔楼的毛病,可就要塌了——而且可能造成整座大教堂的坍塌。”

“他们对这个也清楚得很。但他们不愿意因为副院长待你不公就跟他作对。”

“当然不会了。”梅尔辛说,仿佛他认为这完全合理;不过他隐藏起了他的苦涩。他对王桥的贡献比戈德温要多,而镇上的人却不肯为他争一争,他对此感到受了伤害。但他也深知,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照他们自己的眼前利益行事。

“人们不知好歹,”比尔说,“我很难过。”

“是啊,”梅尔辛说,“没什么。”他瞥了一眼比尔,然后就把目光移开了;跟着他撇下了他的绘图工具,便走开了。

在黎明赞美晨祷期间,凯瑞丝往中殿一瞥,惊讶地看到在北通道处,面对绘有基督升天的一堵墙,跪着一名妇女。她身旁有一支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中,凯瑞丝辨出了那矮胖的身材和突出的下巴,那是玛奇·韦伯。

在整个晨祷过程中,玛奇都待在那里,全不顾赞美诗,显然沉浸于祈祷之中。或许她在祈求上帝原宥马克的罪孽,让他安息——就凯瑞丝所知,马克并没有什么罪孽。更可能的是,玛奇在请求马克从精神世界里为她送来好运。玛奇打算在两个大孩子的帮助下继续做绒布生意。一个商人死去,留下了孤儿寡母和繁荣的产业,这种时候她要继续经营可是非同一般。不过,她毫无疑问地需要她的亡夫对她的努力的祝福。

但是这一解释仍使凯瑞丝不大满意。在玛奇的姿态中还隐寓着更强烈的含义:她那样一动不动暗示着巨大的激情,仿佛她在祈求上天给她特别重要的赐福。

晨祷结束后,修士和修女们鱼贯走出。凯瑞丝走出队列,穿过宽阔阴暗的中殿,向烛光走去。

玛奇听到她的脚步声就站起身来。她认出凯瑞丝的面容后,便用责备的语气说:“马克死于瘟疫,是吧?”

原来如此。“我想是吧。”凯瑞丝说。

“你可没告诉我。”

“我也没把握,而且我也不想吓唬你——更不消说整个镇子了——因为那也只是猜测。”

“我听说是从布里斯托尔传来的。”

看来镇上人已经在议论此事了。“还有伦敦。”凯瑞丝说。她是从一个朝圣者的嘴里听说的。

“对我们大伙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阵难过刺中凯瑞丝,如同心痛。“我不知道。”她只好撒谎了。

“我听说,这病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

“好多病都是这样。”

玛奇逼问过后,脸上露出了求告的神色,让凯瑞丝十分伤心。她几乎耳语着问:“我的孩子们会死吗?”

“梅尔辛的妻子害了这病,”凯瑞丝说,“她死了,她全家也都死了,可梅尔辛病好了,洛拉根本就没得病。”

“这么说,我的孩子们可以平安无事了?”

凯瑞丝可没这么说过。“可能吧。也许有人会染病,别人却没事。”

这样的回答没有让玛奇感到满意。如同大多数病人一样,她想得到的是肯定而不是可能的答复。“我能做什么来保护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