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第2/4页)

不久,塞西莉亚嬷嬷给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凯瑞丝可以在医院里度过她的大部分时间——那是她认为属于修女的一部分工作——并且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不参加礼拜。作为交换,凯瑞丝必须停止藐视纪律,而且要把她的神学观念埋藏于心。凯瑞丝违心地、郁闷地同意了,但塞西莉亚心知肚明,她的安排得以付诸实施,而且现在已经执行,因为凯瑞丝如今把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管理医院了。她缺席了半数以上的礼拜,而且在言行上鲜有公开的破坏之处。

梅尔微笑着。“你现在挺好看的,”她说,“尤其在你笑的时候。”

凯瑞丝一时被梅尔的蓝眼睛迷住了。跟着她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尖叫。

她转身走开。那尖叫声不是来自修道院的那伙学生,而是来自医院。她匆忙穿过小小的厅堂。铁匠克里斯托弗正抱着一个大约八岁的小女孩走进医院。凯瑞丝认出来那是他的女儿米妮,就是她在疼得直叫。

“把她放到床垫上。”凯瑞丝说。

克里斯托弗放下了孩子。

“怎么回事?”

克里斯托弗本是条强壮汉子,这时却惊慌失措,用异常的扯破嗓子的声音讲着:“她在我的作坊里绊了一跤,摔倒时胳膊碰上了烧红的铁块。赶紧给她想点办法,修女,她疼得要命呢!”

凯瑞丝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好啦,好啦,米妮,我们很快就让你不疼啦。”她想,罂粟籽药力太猛,说不好会把小孩子弄死的。她需要一种平和的药。“内莉,到我的药房去,取一个标有‘大麻精’的罐子。快走,但是别跑——你要绊倒了药罐,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再配制一批呢。”内莉赶紧去了。

凯瑞丝察看了米妮的胳膊。烫伤很严重,还好只限于胳膊,没有危险到人们在家中失火时那种全面烧伤的程度。但有些布满前臂的大面积的肿泡,在中间部位,皮肤烧光,露出皮下烧焦的嫩肉。

凯瑞丝抬头寻找帮手,一眼看到了梅尔。“请到厨房去,弄上半品脱的葡萄酒和同等数量的橄榄油,放在两个罐子里。两样东西都要加温,但不要太烫。”梅尔去了。

凯瑞丝对那孩子说:“米妮,尽量忍着别叫。我知道挺疼,可你要听我的话。我正在让人给你拿药来。药会止痛的。”哭叫声减退了些,开始变成抽泣了。

内莉拿着大麻精来了。凯瑞丝倒了些在一个匙子里,再把匙子塞进米妮张开的嘴里,捏住她的鼻子。那孩子吞了下去。她又尖叫起来,但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安静了。

“给我一条干净毛巾。”凯瑞丝对内莉说。她们在医院要用很多毛巾,按照凯瑞丝的吩咐,祭坛背后的橱柜里,总是装满了干净毛巾。

梅尔从厨房拿着油和酒回来了。凯瑞丝在米妮床垫旁的地板上放了一条毛巾,把烧伤的胳膊在毛巾上方移动着。“感觉怎么样?”她问。

“疼。”米妮抽咽着说。

凯瑞丝满意地点点头。病人第一次说出了清晰的话。最坏的状态已经过去。

随着大麻精的效用,米妮露出瞌睡的样子。凯瑞丝说:“我要在你的胳膊上涂些东西,让你感觉更好些。尽量别动,好吗?”

米妮点点头。

凯瑞丝把少量温酒倒在米妮的手腕上,那里的伤最轻。那孩子抖缩了一下,但没有把胳膊抽回去。凯瑞丝心中有了底,就把罐子慢慢地向上移,把酒洒到烫得最重的地方消毒。随后,她用橄榄油照样敷了一遍,既可减轻伤痛,又可保护嫩肉不致在空气中受感染。最后,她取过一条新毛巾,把胳膊那儿轻轻包住,以免苍蝇落上。

米妮呻吟着,但已渐渐入睡了。凯瑞丝焦虑地看着她的面容。她的脸蛋绯红,绷得紧紧的。这样就好,若是她变得苍白,就表明药力太强了。

凯瑞丝在用药上始终很紧张。剂量稍变,药效也就不同,而她又没有精确的测量方法。弱了,药力无效;强了,又有危险。她尤其害怕给孩子用药过量,尽管家长总是给她施压,要她用猛药,因为他们看着孩子痛苦实在难过。

这时,约瑟夫兄弟进来了。他如今老了——应该快六十了——他的满口牙齿都掉光了,但他仍是修道院里最好的修士医生。铁匠克里斯托弗马上一跃而起。“噢,约瑟夫兄弟,感谢上帝,你来了,”他说,“我的小女孩烫坏了。”

“咱们来看一看。”约瑟夫说。

凯瑞丝往后退下,掩藏着她的恼怒。人人都相信修士是主管的医生,能够近乎奇迹地治病,而修女只配喂病人吃喝和做做清洁卫生。凯瑞丝早就不与这种态度争斗了,但这仍惹她恼火。

约瑟夫解下毛巾,观察着病人的伤臂。他用手指戳了戳烧伤的皮肉。米妮在药力催眠的状态下呜咽着。“烫得很重,但没有生命危险。”他说。他转脸对着凯瑞丝。“用三成鸡油、三成羊粪和一成白铅配成泥罨,敷在伤口上。会让脓早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