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第3/4页)

他听到外面有一只手铃摇得响成一片。一名治安官的助理召集全体有关人员到法庭去。梅尔辛站起身,拉尔夫随着人群往里走。

他们走到法庭的背后,进入宽敞的法庭后室。在最远端,法官席安置在一处高台上。这种席位虽然通常都叫作“板凳”,但实际上是如同宝座一般的雕花木椅。法官还没有就座,但他的书记员已坐在了台前的一张桌旁,阅读着一卷文件。一侧摆放着两条长凳供陪审团使用。房间里再没有别的座位了:大家都随意找地方站着。由法官的权力维护的程序是当庭宣判行为不端的人:经由法官本人证实的罪行就没必要再审了,拉尔夫瞅见了阿兰·弗恩希尔站在他的身边,一副畏惧的样子,没有说话。

拉尔夫开始琢磨他根本不该到这儿来。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生病啦,弄错日期啦,马在路上跛啦。但那样也只能为他推迟一时。治安官终归会来的,还要带着武装助理,将他逮捕;而若是他逃避他们,就会被宣布为逃犯。

不过,那也比绞死要强。他想不好他该不该这时就跑。他大概得打出小酒馆。但他靠两条腿没法跑得太远。镇上的人会出动一半追赶他,而如果他们没追到他,治安官的助手也会骑马赶来。他的逃跑就会被视为承认有罪。事到如今,他仍有一线机会被宣判无罪。安妮特说不定胆怯得说不清楚证言。也许关键证人不会出庭,罗兰伯爵可能在最后一分钟出面干涉。

法庭中挤满了人:安妮特、村民们、威廉爵士和菲莉帕夫人、羊毛商埃德蒙和凯瑞丝、戈德温副院长和他的瘦削的助手菲利蒙。书记员敲着桌子要求肃静,法官从一道侧门走了进来。是盖·德·布瓦斯,一个大地主。他长着秃头和大肚子。他是伯爵的老战友,这或许对拉尔夫有利;但是,在天平的另一侧,他又是菲莉帕夫人的叔叔,她可能在他耳根悄悄说过些恶意的话。他是那种红脸膛的人,早餐要吃咸牛排和喝烈啤酒的。他坐下了,放着响屁,满意地哼了一声,开口说:“好吧,咱们开始吧。”

罗兰伯爵没有出席。

拉尔夫的案子是第一例:是大家,包括法官在内,最感兴趣的。起诉书读过之后,安妮特被叫来作证。

拉尔夫发现要集中精神极其困难。他以前当然都听过这一切,但他应该聚精会神地听取安妮特今天所讲的事实有什么出入,有什么没把握、犹豫或编造的迹象。可他只觉得要听天由命。他的敌人已全力出击。他的最有权势的朋友罗兰伯爵没有前来。只有他哥哥站在身边,而梅尔辛为了帮助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又没有成功。拉尔夫命运已定。

证人一个接一个作证:格温达、伍尔夫里克、佩姬、加斯帕德。拉尔夫原以为他能随意摆布这些人,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却征服了他,陪审团发言人赫伯特·蒙顿爵士是拒绝和拉尔夫握手的人之一,他所提的问题似乎是要强调罪行的可怕:痛苦有多深?流了多少血?她是否在哭?

轮到拉尔夫说话时,他讲的故事早在预审时就没被陪审团相信,而且他讲话时声音很小,并且还一直发抖。阿兰·弗恩希尔比他强些,坚决地说安妮特急于和拉尔夫睡觉,这对情人要求他在他们在溪边尽欢时躲开。但陪审团不信他的话:拉尔夫可以从他们的脸色上看出来。他开始感到几乎被这程序厌烦了,巴不得快点结束,他的命运到时就定了。

在阿兰退回来时,拉尔夫意识到一个新身影就在他肩旁,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听我的。”

拉尔夫回过头去,看到了伯爵的书记杰罗姆神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一个法庭对教士是无能为力的,哪怕他们犯了罪。

法官转向陪审团,征询他们的裁决。

杰罗姆神父耳语说:“你们的马匹就在外面等着,备好了鞍,马上可以走。”

拉尔夫僵住了。他没听错吧?他转过头来,问:“什么?”

“骑上跑。”

拉尔夫看看身后。有上百个人堵住了门口的路,许多人还有武器呢。“这办不到。”

“用侧门,”杰罗姆说着,头向法官进来的门稍稍一偏。拉尔夫马上看到,只有韦格利的人站在他和侧门之间。

陪审团的发言人赫伯特爵士站起身,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拉尔夫与站在身边的阿兰·弗恩希尔交换了一下眼色,阿兰已经听到了一切,满脸期待。

“现在走!”杰罗姆悄声说。

拉尔夫的手按到他的剑上。

“我们认定韦格利的拉尔夫地主犯有强奸罪。”发言人说。

拉尔夫抽出了剑,一边挥舞着,一边冲向门口。

有一刹那间的惊惶中的静默,随后大家就一起叫嚷起来。但拉尔夫是当场唯一拔剑在手的人,他知道还要待一会儿别人的剑才能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