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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感到他母亲显而易见的高兴劲在他嘴里留下了一种酸涩的滋味。自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他就相信,全家的命运把握在他手里。他在十四岁就被打发到夏陵伯爵家中,即使当时,他就知道,要靠他当上骑士,也许是男爵,甚至伯爵,才能一雪他父亲的耻辱。与他相比,梅尔辛开始了木匠的学徒生涯,走上了一条只能让父亲的社会地位益发下坡的道路。匠师们是从来当不上骑士的。

还能有些慰藉的是,他们的父亲对梅尔辛的成功感受不深。在莫德唠叨建筑工程时,杰拉德露出了不耐烦的迹象。“我的长子似乎继承了匠师杰克的血脉,那是我唯一的出身低贱的祖先,”他说,口气中含着惊异而不是自豪,“我说,拉尔夫,告诉我们你在罗兰伯爵的宫廷里进展如何。”

不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拉尔夫莫名其妙地没有晋升到贵族阶层,而梅尔辛却给父母买了新衣服和昂贵的饭菜。拉尔夫知道,他只该感念,兄弟俩中有一个已经成功,哪怕父母依旧卑微,至少生活舒适了。但是,尽管他的脑子告诉他应该欣慰,他的心中却翻腾着不快。

现在他将劝说哥哥放弃建桥了。拿梅尔辛难办的是,他看什么都不那么简单。他和拉尔夫厮混了七年的那些骑士和护卫不同。那些都是武夫。在他们的天地里,忠心是明确的,勇敢是美德,任务都是生死攸关,从来不需要什么深思。但梅尔辛凡事都要想一想。他只要扮演查考的角色,就不可能不提出改变规则的建议。

他在向父母解释,他为何要接受四英亩的乱石荒地作为他建桥的部分工钱。“谁都以为那里是座荒岛,土地就不值一文,”他说,“他们没看到的是,桥一建成,那岛就成了城市的一部分。镇上人走过桥就像是在主街上一样。而四英亩的城里土地就非常有价值了。如果我在岛上盖起房子,租金就是一笔钱呢。”

杰拉德说:“你还要苦等几年才到那一天呢。”

“我已经从那儿得到收入了。贾克·切波斯托夫租了半英亩地用作木料场。他从威尔士运来木材。”

“干吗要从威尔士运来呢?”杰拉德问道,“新森林要近得多嘛——那儿的木材也要便宜些。”

“理应如此,可是沙夫茨堡伯爵在他的领地内每个河口和桥梁都要收费或收税。”

这是熟知的头痛事。许多领主都想出办法对过境的货物收税。

他们开始吃饭后,拉尔夫对梅尔辛说:“我给你带来了另一个机会的消息。伯爵想在伯爵城堡建一座新宫殿。”

梅尔辛面露疑色。“他打发你来要我设计?”

“我提议用你。菲莉帕夫人责怪他城堡多么老气,我就说我知道合适的人选来商谈。”

莫德冲动了。“这不是太棒了吗?”

梅尔辛仍然将信将疑。“伯爵说了想用我?”

“是啊。”

“奇怪。几个月以前我找不到活儿干,现在要干的又太多了。而且伯爵城堡在两天的路程之外。我想不出,我怎么能同时在那边造宫殿又在这边建桥梁。”

“噢,你得放弃建桥。”拉尔夫说。

“什么?”

“为伯爵工作自然要优先于其余的一切了。”

“我不敢说这是对的。”

“照我的意思,接手吧。”

“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事实上,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们的父亲插进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机遇,梅尔辛,”他说,“为一位伯爵建造宫殿!”

“当然是啦,”梅尔辛回答说,“可对这镇子来说,桥至少是同样重要的。”

“别犯傻了,”他父亲说。

“我尽量不犯傻就是,”梅尔辛反讽地说。

“夏陵伯爵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大人物。王桥的副院长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拉尔夫切下一大块鹅腿,放进嘴里,但他难以下咽。他本来就担心这个。梅尔辛太难缠了。他也不会听命于父亲的。他从小就不听话。

拉尔夫感到技穷了。“听着,”他说,“伯爵不愿意建起新桥。他认为那样会抢走夏陵的生意。”

“啊哈,”杰拉德说,“你可别想跟伯爵犯上,梅尔辛。”

“事情的背后就是这样吗,拉尔夫?”梅尔辛问道,“罗兰给我这份工作就是为了阻止建桥吗?”

“还不止为这条理由。”

“但这是一个条件。如果我愿意造他的宫殿,我就得放弃建桥。”

杰拉德恼怒地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梅尔辛!伯爵不请求,只命令。”

拉尔夫本想告诉他,以权势为基础的论点,不是说服梅尔辛的途径。

梅尔辛说:“我觉得他没法命令王桥的副院长,我是受副院长委任建这座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