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第3/6页)

这些文献都是用笔写在羊皮纸上的。羊皮纸是经过仔细清洗、刮擦、漂白的薄皮,再经伸展而形成可以书写的表面。长的羊皮纸被卷成卷,再用细皮绳捆扎好。羊皮纸文献都保存在带铁箍的箱子里。箱子上了锁,钥匙放在图书馆中一个小型的雕花盒内。

戈德温打开箱子时,失望地皱起了眉头。证书不是规整地码放着的,而是看不出次序地乱放在箱子里的。有些纸卷有破损,边缘也磨破了,而且全都积满了灰尘。文献应该按日期顺序排列,他心想,每个纸卷上都编号,号码的目次都列在箱盖内侧,这样就可以迅速找到某个所需的证书了。如果我当上了副院长……

菲利蒙一个个地取出那些证书,吹掉上面的浮尘,给戈德温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菲利蒙。有一两名老修士根本就不信任他,但戈德温却不这样:把你当作上帝的人,你是难以不信任他的。大多数修士只是习惯了有他这么一号人——他毕竟已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戈德温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笨手笨脚,总是在修道院里转悠,询问修士们哪个圣者最好祈求,他们是不是亲眼见过奇迹。

大多数证书都是在一张纸上抄成两份的。在两份中间用大号字母写成“骑缝证书”字样,然后把那张纸从中间用锯齿形分成两半,把“骑缝证书”字样也分开。双方各执该纸的一半,而按锯齿形切痕对接,便能证明两份文书都是真的。

有些纸上有洞,大概是活羊曾被寄生虫咬破皮过。还有些被咬啮过,大概是老鼠在某个时候留下的。

不消说,文献全是用拉丁文写就的。越是近期的越容易读懂,但那种旧式的手写体戈德温却难以分辨,他翻看着,直到找到了一个日期。他寻找的是十年前万圣节后不久写下的东西。

他检查了每一张纸,但什么也没发现。

最近的一张记录的是那之后数周的事情。罗兰伯爵应允杰拉德骑士将其土地的所有权转给修道院,以此换取了修道院免除他的债务,并供养他和夫人的余生。

戈德温还不算大失所望。恰恰相反,无论是托马斯没有通常的赠与就被接纳——这本身已经很奇怪了,抑或是那证书被保存在无法看到的别的地方,看来都像是彼得拉妮拉的直觉是对的,托马斯定有秘密在身。

一座修道院中没有很多私密之处。修士们不该有私人财产,也没有秘密。虽说一些富有的修道院为高级教士们修建了私人地下室,但在王桥,他们都睡在一个大房间里——唯有副院长是例外。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接纳托马斯的证书就在副院长的住所。

那地方此时住着卡吕斯。

这就使事情困难了。卡吕斯更不会让戈德温搜查那里的。搜查也难说是必要的;那里大概会有个盒子或提包,外表很一般,却藏有已故副院长安东尼的个人文献:从他当见习修士开始的笔记本,来自大主教的一封友情信函,一些布道词。卡吕斯可能在安东尼死后查看过这些东西,但他没理由允许戈德温再查一遍。

戈德温皱起眉头思考着。别人能查吗?埃德蒙或者彼得拉妮拉可以要求看看他们已故兄弟的物品,而卡吕斯断难拒绝这样一个要求,但他可以事先转移修道院的文件。对,这种搜查只能暗中进行。

铃响了,该进行第三次祈祷了,这是上午九点的必修。戈德温意识到,这是他有把握这时卡吕斯不在副院长住所而在大教堂礼拜的唯一时间。

他得逃过这次祈祷。他必须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托词,这并非易事——他是司铎,是绝不能逃避祈祷的人物。但再无他途了。

“我要你到教堂来找我。”他对菲利蒙说。

“好吧。”菲利蒙答应着,不过他面带难色:修道院的杂役在礼拜时是不准进入唱诗班席的。

“圣歌一唱完马上就来。在我耳根低语。你说什么都行,也别管我做什么,说下去就是了。”

菲利蒙愁得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他肯为戈德温做任何事情。

戈德温离开了图书馆,走进了去往教堂的队伍。中殿中只有少数几个人:镇上的大多数人会在晚些时候来这里参加为坍桥的死难者举行的弥撒。修士们仍在唱诗班席上就位,仪式开始了。“噢,上帝,俯身来救援我吧。”戈德温随着别人一起说着。

他们唱完圣歌,开始了第一首赞美诗,这时菲利蒙出现了。全体修士都瞪着他,就如在熟悉的仪式中出现非常规的事情时人们都会做的那样。西米恩兄弟不满地拧起了眉头。指挥唱歌的卡吕斯感到了骚动,满脸困惑。菲利蒙来到戈德温的席位,弯下腰去。“保佑那个没抱着不敬神的意图走来的人。”他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