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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姆说:“那么学徒制又怎么说呢?学徒们没有报酬,还要挨师傅的打骂。还有见习修士和见习修女,以及那些为了衣食而到贵族家里做佣人的人们,又该怎么说呢?”

玛奇说:“他们的生活虽然有些苦,可他们不能被买卖——是吧,戈德温兄弟?”

“我没有说这样的交易是合法的,”戈德温答道,“我在牛津学习的是医学,而不是法律。但是从《圣经》或者教堂的教义中,我找不出能说这些人的行为是犯罪的理由。”他看着凯瑞丝,耸了耸肩,“对不起,表妹。”

玛奇·韦伯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好吧,贩子,你打算怎么把这姑娘带出镇子?”

“用绳子牵走,”他说,“就像我把奶牛牵进来的方式一样。”

“啊,不过你把奶牛牵进来时,用不着从我和这些人身旁经过。”

格温达的心头涌起了希望。她不知道旁观者中会有多少人支持她,但假如打起架来,他们更可能站在镇上的妇女玛奇一边,而不会帮助外来人西姆。

“我跟刁蛮的妇人打过交道,”西姆说道,嘴噘了起来,“还从来没有谁能给我惹出麻烦来。”

玛奇把手放在了绳子上。“也许你以前是太幸运了。”

西姆一把将绳子拽开。“别动我的东西,免得我伤着你。”

玛奇又故意把手放到了格温达的肩膀上。

西姆粗暴地推了玛奇一把,她向后踉跄了几步。人群中传出了一阵低低的抗议声。

一个旁观者说道:“如果你见过她丈夫,你就不敢这么干了。”

人们一阵大笑。格温达想起了玛奇的丈夫,那位性情温和的巨人。要是他这会儿能出现,该多好呀!

然而却是治安官约翰赶来了。几乎任何地方有人群聚集,他那训练有素的鼻子都能闻到。“不许推搡,”他说,“是你在惹事吗,贩子?”

格温达又燃起了希望。小贩们一向名声不好,而治安官一来就认为是西姆在制造麻烦。

西姆立刻换了副谄媚的嘴脸,简直比换顶帽子还快。“请原谅,治安官老爷,”他说,“但是如果一个人按照谈好的价格为他买的东西付清了账,就应当允许他带着他买的东西完好无损地离开王桥。”

“那当然。”约翰不得不表示同意。一个市镇必须维护其买卖公平的信誉。“不过你买了些什么?”

“这姑娘。”

“哦,”约翰似乎思考了片刻,“谁卖了她?”

“我,”乔比说道,“我是她父亲。”

西姆接着说道:“而这大下巴的女人威胁说要阻止我把这姑娘带走。”

“是这样的,”玛奇说,“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王桥市场买卖过妇女,这儿的其他人也没听说过。”

乔比说:“一个人愿意怎么处置自己的孩子,别人都管不着。”他乞求般地扫视了一番人群。“有人觉得不对吗?”

格温达知道没人会回答。有的人对自己的孩子很慈爱,有的人对自己的孩子很粗暴,但他们全都认为父亲对孩子有绝对的权力。她愤怒地大叫道:“如果你们也有像他这样的父亲,你们就不会站在这里装聋作哑了。你们有谁被自己的父母卖过?有谁在幼年手小得足够伸进别人的钱袋时,被父母逼着偷窃过?”

乔比有些慌了。“她在胡说八道,治安官老爷,”他说,“我的孩子都没有偷过东西。”

“别介意,”约翰说道,“所有人都听着。我要管管这事。谁要是不同意我的决定,可以去向副院长申诉。不管是谁,如果再有推搡动作,或者其他粗暴行为,我都将全部予以逮捕。我希望你们都听清楚了。”他威严地扫视了一遍人群。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急着想听他的决定。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说这桩交易是非法的,因此小贩西姆可以带着这姑娘离开。”

乔比说:“你们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难道——”

“闭上你的臭嘴,乔比,你这傻瓜,”治安官说道,“西姆,现在你走吧,动作快点儿。玛奇·韦伯,假如你敢抬抬手,我就把你关进仓库里,你丈夫也别想阻拦我。羊毛商凯瑞丝,请你什么话也别说——如果你愿意,回家跟你父亲抱怨去。”

还没等约翰说完,西姆就使劲地拽了把绳子。格温达的身子向前一倾,她连忙把一只脚伸到身前,才没摔倒在地。接着,她就不得不跌跌撞撞、半走半跑地向前挪动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凯瑞丝在她身旁走着。但治安官约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回头抗议了一句,但没过多久她就从格温达的视野中消失了。

西姆在泥泞的主街上健步如飞。他紧紧地拽着绳子,使得格温达东倒西歪。当他们走到桥边时,她开始感到绝望了。她试着把绳子向后拉了一把,他的回应是格外使劲的一拽,使她摔倒在泥浆里。她的胳膊仍然被绑着,因而她没法用手保护自己,于是她平着仆倒在地上,胸部擦伤了,脸也浸入了烂泥中。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放弃了一切抵抗。她像头牲畜一样被绳子拴着,浑身沾满污泥,心里又羞又怕,踉踉跄跄地跟在她的新主人身后,穿过了桥梁,走上了通向森林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