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13页)

她身边有一个高个子的红发男人。威廉第一眼看去,以为是杰克;但仔细端详,那人显然过于年轻,他这才明白,那人必定是杰克的儿子。那小伙子的衣着像个骑士,还佩着剑。杰克本人站在他儿子旁边,比儿子要高上一两英寸,鬓边的红发正在变浅。他比阿莲娜要小,如果威廉没记错的话,大概要小五岁,但他眼圈上也已有了皱纹。他正在和一个年轻姑娘亲切地说着话,那一定是他女儿。她长得很像阿莲娜,也那么漂亮,只是她的浓密的头发,紧紧地梳到脑后,编成辫子。她穿得很简朴,如果她在土褐色短外衣下有一个妖媚的肉体的话,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威廉看着阿莲娜富有、高贵、幸福的一家,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们所有的一切本应属于他。但他并没有放弃复仇的希望。

好几百个修士的歌声响了起来,压倒了人们的谈话声和小贩的叫卖声,菲利普副院长率队进入了教堂。威廉想,这儿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修士。修道院的规模也随镇子扩大了。年过六旬的菲利普,几乎完全秃顶了,还发了福,原先的瘦脸已经成了圆脸。不用说,他对自己很满意:大教堂的献祭仪式,是早在三十五年前,他初到王桥时,就已构想好的目标。

身穿极其华丽的长袍的沃尔伦主教走进来时,人们纷纷低声议论。他那苍白的瘦脸,僵滞而无表情,但威廉清楚,他内心很不平静。这座大教堂是菲利普战胜沃尔伦的象征。虽说威廉也恨菲利普,但他同样暗自庆幸,看到了目空一切的沃尔伦主教也有得意不起来的时候。

沃尔伦很少在这里露面。夏陵的新教堂总算建成了——专门附有一间小祈祷室奉献给对威廉母亲的纪念——尽管在规模或新颖度上都远不能与这座大教堂相比,然而沃尔伦还是把夏陵教堂当做他的大本营。

然而,尽管沃尔伦百般刁难,王桥大教堂仍是主教堂。在长达三十年的战争中,沃尔伦使出浑身解数来摧毁菲利普,然而菲利普最终还是胜了。他俩这种争斗和结局,有点像威廉和阿莲娜的角逐。在这两对人的情况中,都是弱小谦和击败了强大蛮横。威廉感到永远无法理解其中的奥秘。

沃尔伦主教今天不得不来出席这一献祭典礼,如果他不出面欢迎所有这些显赫的贵宾,未免有点太不正常。附近一些主教管区的好几位主教,以及一大批著名的修道院院长和副院长,今天都到场了。

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贝克特不会出席。他和他的老朋友亨利国王正在争吵,处境不妙;他们的争吵已经尖锐激烈到大主教不得不出逃,在法兰西避难的程度了。他们在所有的法律问题上都有冲突,其实,核心很简单:国王是该为所欲为,还是该受到限制?这也是威廉和菲利普副院长当初争吵的内容。威廉认为,伯爵可以随心所欲——这才叫伯爵呢。亨利对王权也抱同样观点。而菲利普副院长和托马斯·贝克特都主张限制统治者的权力。

沃尔伦主教是个站在统治者一边的教士。对他来说,权力就意味着要使用。三十年来的失败,并没有动摇他认为自己是上帝意志的工具的信念,也没有改变他执行圣职时的专横跋扈。威廉确信,即使在为王桥大教堂主持献祭典礼时,他也会设法给菲利普的一时荣光煞煞风景。

在整个祈祷仪式中,威廉一直在走动。他的腿站着比走着还难受。他去夏陵教堂时,瓦尔特为他抬着一把椅子。那样他就可以坐下来打个盹。不过,这里有人可以聊天,而且大多数教众都在用这个时间做交易。威廉四下走动,巴结着权贵,威胁着弱者,从多方面打听着各种消息。他已经不能像当年那样,让老百姓对他谈虎色变,但作为郡守,还是能让人俯首听命。

祈祷活动拖拖拉拉地进行着。中间有很长一段中断,由修士们绕着大教堂,向外墙面上洒圣水。快结束时,菲利普副院长宣布了一位新的副院长助理的任命:是修道院收养的孤儿,乔纳森兄弟。乔纳森现在三十多岁,个子出奇的高,使威廉想起了老建筑匠汤姆,他也有着巨人般的身材。

当仪式终于结束了的时候,贵宾们都在南交叉甬道中闲逛,而郡里的小乡绅们则聚在周围来会晤他们。威廉一瘸一拐地凑过去。当年,他曾一度视主教为平级,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向骑士及小地主们鞠躬致意。沃尔伦主教把他拉到一边,说:“这个新的副院长助理是个什么人?”

“修道院收养的孤儿,”威廉回答,“一直是菲利普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