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32页)

“背痛,”阿莲娜简短地说。她不想多谈,因为这一定是在通穿堂风的后室里睡在地上的结果,不过没人晓得这件事,连玛莎也不知道。

玛莎站起身,从火里取出一块热石头。阿莲娜坐下了。玛莎用一块烧煳了的旧皮革包起石头,抵在阿莲娜的背上。她立刻觉得轻松多了。玛莎开始给阿莲娜梳辫子,她的头发自那次大火烧掉之后,如今已经长好,又成了乱蓬蓬的一团深色鬈发。阿莲娜感到很舒心。

艾伦走了以后,她和玛莎变得很亲近。可怜的玛莎,她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失去了继母。阿莲娜觉得自己替代了母亲的作用,但又做得不够格。再说,她只比玛莎大十岁。实际上,她是个老大姐。奇怪的是,玛莎最想念的人却是继兄杰克。

可是后来,大家都想念起杰克来了。

阿莲娜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可能就在附近一带,在格洛斯特或索尔兹伯里的大教堂工地上工作。更可能的是他已去了诺曼底。不过,他也许走得更远,到了巴黎、罗马、耶路撒冷或是埃及。她回忆起朝圣者们讲过的这些遥远的地方的故事,想象着他在荒凉的沙漠里,顶着烈日,为撒拉森人的要塞刻石。他现在正想着她吗?

她的思绪被外面的一阵马蹄声打断了,随后,她弟弟理查牵着马走了进来。他和马都浑身湿透,蒙满了灰尘。阿莲娜从火上给他倒了些热水,让他洗洗脸和手,玛莎把马牵进了后院。阿莲娜把面包和冷牛肉放到厨房的桌子上,又给他倒了杯啤酒。

阿莲娜:“有什么战争的消息吗?”

理查用一块布擦干了脸,坐下来吃早餐。“我们在威尔顿吃了败仗,”他说。

“斯蒂芬被俘了吗?”

“没有,他逃掉了,跟上回莫德从牛津逃掉一样。如今斯蒂芬在温切斯特,莫德在布里斯托尔,一边养着伤势,一边巩固控制在手的地盘。”

阿莲娜想,消息似乎总是一样。一方或另一方小有胜负,永远看不到战争结束的前景。

理查看了看她,说:“你发福了。”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她怀孕已经八个月,但还没人知道。所幸天气一直很冷,她就能始终穿着宽松厚实的冬衣,遮住了她的体型。再过几星期,婴儿就要降生了,真相就会大白。她还是没想好,到时该怎么办。

钟声响起,召唤镇上的居民去望弥撒。阿尔弗雷德穿上靴子,期待地看着阿莲娜。

“我怕我去不成了,”她说,“我觉得不舒服。”

他漠不关心地耸耸肩,转向她弟弟。“你得来,理查。今天大家都去——是在新教堂里举办的第一次祈祷。”

理查很吃惊。“你们已经封顶了?我还以为要到这年底呢。”

“我们拼命赶工。菲利普副院长给了工匠们一个星期的额外工钱,要他们在今天完工。他们干起活儿来速度之快,实在惊人。即使这样,我们也是刚刚赶完——今天早晨我们才取下临时支撑。”

“我得去看看,”理查说。他把最后一块面包和牛肉塞进嘴里,站起身来。

玛莎对阿莲娜说:“你要我在家陪你吗?”

“不用了,谢谢。我可以。你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三人披上斗篷,走了出去。阿莲娜走进后室,手里拿上那块裹着皮革的热石头。她躺到阿尔弗雷德的床上,把热石头垫到背下。结婚以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以前,她不但操持家务,而且还是全郡最忙的羊毛商;如今,尽管她无其他事可做,但为阿尔弗雷德做家务,还是觉得很麻烦。

她躺在那里,一时很是自怜,巴不得能睡上一会儿。她突然感到腿裆处有滴滴热流。她吓了一跳。几乎像是在小便,可是她并没有尿,过了一会儿,就成了不停地流淌了。她猛坐起来。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羊水已经破了,婴儿就要出生了。

她吓慌了。她需要人帮忙。她放开嗓子叫邻居:“米尔德丽德!米尔德丽德,到这儿来!”后来她才想起,没人在家——大家都到教堂去了。

流水缓下来了,但阿尔弗雷德的床湿透了。她害怕地想,他要大发雷霆了;随后她想到,他反正是要发怒的,因为他会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她想:噢,上帝,我该怎么办?

背又疼起来了,她这才醒悟,这就是人们说的分娩的阵痛了。她不去想阿尔弗雷德了。她就要生孩子了。她实在害怕独自经历这一切。她需要有人帮忙。她决定去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