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第2/9页)

我很清楚,现在的戈尔巴乔夫和中央政府都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一直在失势。我很想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他在核武器问题上仍然很重要,但对于所有的经济事务,在我看来共和国将越来越自行其是。弄清楚他的心情会很有意思。我记得不久前他对叶利钦简直无法忍受。1990年6月当他来戴维营时还清楚地说,叶利钦不会有什么前途。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5]

10月28日下午,戈尔巴乔夫离开莫斯科前往马德里时情绪低落。现在,在苏联首都,叶利钦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即将到来的美苏峰会和国际和平会议,这样通常会成为头版头条的新闻,如今已经退居成次要事件。而且媒体对戈尔巴乔夫的报道常常很不利。苏联外交部长潘金回忆道:“‘不存在的国家的使者’是莫斯科新闻里典型的标题。”戈尔巴乔夫对这些小事相当敏感。在马德里,一个记者天真地问道:“你要离开莫斯科,那么谁将接任你的职位?”这位苏联总统反唇相讥:“我还是总统,没有人要接替我的位置。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没人要让我下台。”[6]

赖莎答应陪她的丈夫一同前往马德里。从8月份中风到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视力却更差了。今后的生活中,克里米亚的经历会一直困扰着她。她不再去克里姆林宫,因为叶利钦在那里。当戈尔巴乔夫的权力明显不及以往了,她发现周围的人与她生疏不少。她与戈尔巴乔夫的忠实助手切尔尼亚耶夫起了冲突,所以切尔尼亚耶夫到现在还躲着她。出于这个原因,起初切尔尼亚耶夫拒绝去马德里,但戈尔巴乔夫希望他来。在飞往马德里途中,切尔尼亚耶夫和其他总统助理讨论峰会的议程时,赖莎坐在机舱另一端的沙发上看书。

她的新书《我希望》9月份已在美国上市,还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但是这里可没什么人与她分享激动之情。1990年6月带她前往卫斯理学院参加毕业典礼,并启发她创作了这本书的芭芭拉·布什并没有前往马德里。而这本身就降低了美苏会晤的重要性,使正式访问降格成工作访问。直到最后时刻,苏联方面还不知道当他们抵达马德里时,谁会接待戈尔巴乔夫夫妇。随后消息传到了总统专机——西班牙总理菲利普·冈萨雷斯和他的妻子卡门·罗梅罗已经到达了机场。潘金回忆说:“我觉得这个消息会使总统开心点。”[7]

冈萨雷斯对苏联总统表示出极大的尊重。这将是两个盟友和两位知己的会面,虽然不能像朋友见面时那样随意。戈尔巴乔夫对冈萨雷斯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冈萨雷斯是农夫的儿子,他是从西班牙工人社会党总书记的位置走上去的,最后当上了总理。对于冈萨雷斯而言,他是真正尊重戈尔巴乔夫的。听闻8月政变后,在西方领导人中,他是最坚持自己原则立场的人。当法国总统密特朗差不多要接受既成事实,而布什起初还优柔寡断之时,冈萨雷斯立即发布了一份自己起草的公报,谴责了政变事件。现在他对戈尔巴乔夫说:“米哈伊尔,在那些日子里,在我的印象中,西方接受了那个既成事实,并且准备屈从于政变了。”

冈萨雷斯认为西方领导人已经表示过乐意接受戈尔巴乔夫的出局,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再次这样做。冈萨雷斯告诉戈尔巴乔夫:“我的结论是,当今西方国家领导人怀疑苏联是否能够维持下去,因此,他们将从可能的情况出发考虑问题,其中也包括苏联的解体,这令人很沮丧。”冈萨雷斯的话给戈尔巴乔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从他几年后写的回忆录里都看得出来。在他执政的最后几年中,当国内局势恶化,戈尔巴乔夫可以在出国访问的时候散散心,和西方的朋友交流。但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甚至在西方,他也没有自己的主场。他的影响力在削减,成了越来越可悲的人。[8]

里根政府时期美国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在为戈尔巴乔夫作的政治讣告中写道:“戈尔巴乔夫先生是昨日领袖。我们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因为他没有采用武力的方式来阻止这个帝国的分裂。但是就国家的未来而言,他将成为传奇。”美国和苏联的记者都明白谁在真正操控着马德里会议。《真理报》报道,西班牙外交部的协议负责人在通气会上告诉记者:“播放曲目由美国规定,芭蕾舞团成员由参会者组成,我们只为他们提供舞台。”《纽约时报》中的一篇文章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文章指出,白色的帐篷搭在了苏联大使馆的入口处,而布什和戈尔巴乔夫与会之前曾在此会面。“帐篷的策略在某方面说明了苏联国力的衰退,”艾伦·考维尔写道,“美国人提议,西班牙人搭建,苏联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