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的华盛顿(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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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深知,促使波罗的海国家独立就意味着削弱戈尔巴乔夫的力量,也意味着削减美国在世界其他地区的利益。波罗的海独立与美国全球规划并不一致。“我们甘冒风险,精诚合作,许多事影响了世界、影响了我们自己,”布什在1991年1月23日写给戈尔巴乔夫的信中这样说,“我想到了军控,阿富汗、古巴、安哥拉以及其他地区的问题也是如此。你也可能会自然而然地谨慎处理德国和波兰问题,他们都不愿回到与苏联的旧关系之中。”总之,就像时任美国国家安全副顾问盖茨所注意到的,布什政府面临着非常棘手的局面:推动波罗的海国家独立的做法将削弱美苏对话。[9]

而且还有美国国内政治的问题。布什从未赢得共和党右翼的完全信任,因此不得不密切关注着波罗的海裔美国人的倾向。多年后他这样回忆:“上至美国——波罗的海社团负责人,下至我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的‘专家’,我都通过媒体向他们做了大量的宣传,让他们接受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以及不伤皮里的改革。”但7月在飞往莫斯科和基辅的前夜,布什还是收到一封由45名国会议员签署的联名信,信中催促他利用这次峰会,“有效地向苏联人施压,让他们与波罗的海国家领导人进行直接和实质性的谈话”。

波罗的海独立问题不仅仅是布什与戈尔巴乔夫谈话的重要议题,还是与叶利钦以及克拉夫丘克(布什在访苏期间将要会见的两位苏联领导人)谈话的重要议题。但是戈尔巴乔夫引用了苏联法律——正如布什所知,宪法使这些国家脱离苏联成为不可能的事。美国总统发现,一面是戈尔巴乔夫耍弄手腕,在波罗的海独立的问题上并不屈从于美国;另一面是国内持久的批评,布什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很明显,受美国国内波罗的海移民组织及共和党内支持者的压力,布什总统及其顾问将会按照美国国内政治的要求去做,他们希望对外政策中的一项项难题最终能水到渠成地解决。[10]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的确等到了这一结果。布什想让戈尔巴乔夫给予波罗的海国家实质上的独立,而苏联政变的失败使布什看到了希望。布什在录音机中录下了8月21日的日记:“如履薄冰的戈尔巴乔夫在军队和克格勃(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等问题上,尤其担心他的政治权力。因此我们可以借此在古巴、阿富汗和波罗的海国家等问题上取得进展。”波罗的海国家在苏联政变之前或政变发生时就已经宣布独立了,他们还需要苏联议会通过决议,以使其独立变得合法,因此波罗的海国家领导人又一次求助于美国总统了。苏联政变刚失败,华盛顿就收到了立陶宛议会领导人维陶塔斯·兰茨贝吉斯送来的信:“总统先生,您能向戈尔巴乔夫先生提出建议,让他支持我们的决议吗?这样问题就能解决得更快更有效。”兰茨贝吉斯认为这也将是戈尔巴乔夫证明其民主态度的最后机会。“虽然我们指望戈尔巴乔夫还会参与波罗的海国家独立的问题,这样能从某种程度上挽救他的政治颜面,但我们并不清楚他到底还能在位多久。”兰茨贝吉斯这样说道。他让布什立刻“重申对立陶宛独立的支持”。[11]

然而自苏联政变发生以来,让布什宣布美国承认波罗的海国家的压力也陡然增加了。8月23日,美国共和党参议员斯雷德·高登写信给布什,要求美国承认和宣布“对波罗的海国家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将完全破坏苏联与这些国家的关系”。苏联政变期间,这位参议员还想在波罗的海国家启动紧急状态。但美国确实在承认波罗的海国家问题上落于人后。8月20日和21日,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两国宣布独立之后,一些中小国家就立刻予以承认,冰岛是其中最早的。随后,布什给戈尔巴乔夫拍去电报,说美国已经等不了了,将在8月30日宣布承认波罗的海国家独立。戈尔巴乔夫问布什能否延迟到9月2日,戈尔巴乔夫希望他的国务院能在那一天承认波罗的海国家。结果,新国务院直到9月6日才建好。[12]

可布什再也等不了了。在戈尔巴乔夫最初提议的9月2日,也就是布什在肯尼邦克港度假的最后一天,他宣布承认波罗的海国家独立。午饭后,欣赏着海上的景致,海景阳台上的布什对着他的录音机说道:“今天我开了一个媒体见面会,我承认了波罗的海国家的独立。我与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的总统通了电话,几天前也和立陶宛的领导人兰茨贝吉斯进行了谈话。我告诉他们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我告诉他们为什么我们等了这么多天才宣布承认。我想要做的,就是运用美国的权力与威望,不摆架子,不做带头的那个人,而是鼓励戈尔巴乔夫在解放波罗的海国家问题上加快进度。”在几天前写给兰茨贝吉斯的信中,布什写道:“苏联武力兼并立陶宛的行为,我们一直未予以承认,而且在之后的51年里,可以很自豪地说,在很多艰难时刻我们都站在立陶宛人民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