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第2/3页)

高士奇勐地提高了嗓门:“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刘相年仍是低着头,道:“回高大人话,卑府不知做错了什么。”

高士奇气得发抖,道:“你怎么敢把妓院改成圣谕讲堂?这可是杀头大罪!”

刘相年却没事儿似的,说:“卑府如果该杀,满朝臣工及浙江官员个个该杀!”

高士奇气得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拿手点着刘相年,眼睛却望着阿山。阿山道:“刘相年,高大人对你可是爱护备至,刚才还在说,让你在江边搭台子,预备皇上检阅水师,也好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却不识好歹,对高大人如此无礼!”

刘相年抬眼望了望高士奇,又低下头去,说:“回高大人,您听下官说个理儿。苏杭历朝金粉,千古烟花,哪一寸地方不曾留下过妓女的脚印?若依各位大人的理儿,这地方又岂是圣驾可以来的?你们明知杭州是这么个地方,偏哄着皇上来了,岂不个个都犯了大不敬之罪?”

高士奇直道不可理喻,气得团团转。刘相年却是占着理似的,道:“满堂春的妓院开不下去了,卑府花银子把它便宜盘了下来,改作圣谕讲堂,省下的也是百姓的血汗钱。不然,再建个圣谕讲堂,花的银子更多。”

李启龙也正好在场,插了嘴道:“高大人,制台大人,您两位请息怒!参刘相年的折子,由我来写。我明人不做暗事,刘相年目无君圣,卑职已忍耐多时了。”

刘相年瞟了眼李启龙,冷笑道:“李知县,您做官该是做煳涂了吧?以您的官品,还没资格向皇上进折子!”

高士奇仰头长叹,悲天悯人的样子,说:“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眼下迎驾是天大的事情。我同陈廷敬大人同值内廷,交情颇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背地里骂我徇私也罢,刘大人我还是要保的。相年哪,搭建检阅台的差事,还是由你来办,你可得尽力啊!”

刘相年知道此事甚难,却只得拱手谢了高士奇。阿山万般感慨,道:“高大人真是宰相之风啊!刘相年如此冒犯,您却一心为他着想。”

高士奇叹道:“制台大人,我就是不珍惜刘相年这个人才,也得替陈廷敬大人着想。刘相年如果真的获罪,陈大人可是难脱干系!好了,不要再说了。此处搭台子不妥,我们再走走看吧。”

沿着江堤往前再走一程,但见江水湍急,浪拍震耳,高士奇道:“此处甚好!”

刘相年急了,道:“高大人,这里江水如此湍急,怎么好搭台子?”

阿山似乎明白了高士奇的用心,马上附和道:“风平浪静的地方,怎能看出水师的威风?高大人,您真选对了地方。”

高士奇并不多说,只道:“刘大人,就这么定了,你好好把台子搭好吧。”

刘相年又发了倔劲,道:“高大人,这差事卑府办不了!”

高士奇望着刘相年,目光甚是柔和,道:“相年,我想救您。您已经淹在水里了,我想拉您上岸,可您也得自己使把劲啊!再说了,皇上在杭州检阅水师,这台子不是您来搭,谁来搭?制台大人,我们走吧。”

高士奇甩下这话,领着阿山、李启龙等官员走了,留下刘相年独自站在江边发呆。望着高士奇等人的轿子远去,刘相年知道这差事无论如何都只能办好,便打马去了行宫工地。

刘相年多日没来了,师傅们正在疑惑。刘相年开口说道:“师傅们,不瞒你们说,我不让你们风风火火地干,就是想等着皇上下令停建行宫。现在我知道了,皇上真的不准建这行宫。劳民伤财哪!建行宫可是要花钱的啊。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百姓的血汗啊。今儿我告诉你们,行宫不建了。”

有师傅说道:“不建就好了,我们明儿可以回家去了。可是这工钱怎么办?”

刘相年道:“工钱自然不会少你们的。但我刘某人还要拜托大家最后帮我一个忙。我因反对建行宫,得罪了人。他们想害我,故意命我在水流湍急的江边搭个台子,供皇上检阅水师。皇上明儿就驾临杭州,可现在天都快黑了。台子要是搭不好,我的脑袋就得搬家。”

师傅们听了,都说这可如何是好?夜黑风高,浪头更大,人下到河里没法动手啊!刘相年没有说话,只望着师傅们。忽然有位师傅高声喊道:“兄弟们,刘大人是个好官,我们再难也要通宵把台子搭起来。”大伙儿安静片刻,都说拼了性命也要把台子搭好。

刘相年朝师傅们深深鞠了一躬,道:“我刘相年谢你们了!”

师傅们又道刘大人请放心,木料这里都有现成的,大伙儿的手艺也都是顶哌哌的,保管天亮之前把台子搭好。

天黑下来没多久,陈廷敬正从外头暗访回来,碰见百姓们让衙役们押着,赶往郊外。衙役们打着火把,吆喝喧天。陈廷敬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便叫刘景过去问个清楚。刘景过去问一位老人:“老人家,您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