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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弗林走进斯塔德利河沿酒馆的时候,里面至少挤了十几个人。雷科尔・阿姆斯比仍在壁炉边上的老位置吹口琴,其他人围在两张桌子边上玩骨牌。阿瑟・西摩尔手里托了一品脱酒,望着窗外。

“老天爷保佑各位啊!”德弗林热情地嚷道。无人作声,屋子里每个人的脸都转过来看着他,只有西摩尔没有动。“你们应该回答‘老天爷也保佑你’才对,”德弗林说,“啊,你在这儿啊。”

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乔治・王尔德刚好从后厨走出来,一边用屠夫穿的围裙擦手。他的脸上全无表情,“德弗林先生,我刚好要打烊了。”他说得很客气。

“没关系,还来得及喝杯酒。”

“恐怕不行。您得走了,先生。”

屋子里寂然一片。德弗林把手插在口袋里,端着肩膀低下头,然后抬眼看着王尔德。见德弗林的脸蓦的煞白,面颊的肌肉绷了起来,眼睛里还闪过一丝异色,王尔德不觉退了一步。

“这儿倒确实应该有个人走,”德弗林静静地说,“不过不是我。”

西摩尔从窗边转过身来。他的一只眼睛仍然完全睁不开,嘴唇结了疤,还在肿。他的整个脸还没有恢复形状,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他阴沉沉地盯了德弗林一眼,放下手里剩下的半品脱酒,拖着腿走出去了。

德弗林转身对王尔德说:“现在,把我的酒端上来吧,王尔德先生。来点儿苏格兰威士忌。在你们这方寸地儿里肯定是没听说过爱尔兰威士忌这种东西啦;可是千万别告诉我,你的柜台底下连照顾老顾客的一两瓶苏格兰威士忌都没有。”

王尔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走到后厨,拿来一瓶白马牌威士忌和一个小杯子,倒出一点儿放在德弗林手边的台子上。

德弗林抓出一把零钱,在旁边的桌子上数了数。“这是一先令和六便士,”他兴致盎然地说,“正好是来这么一小口酒的时令价。当然了,我相信你这种教堂支柱人物,是不可能给我开出一个黑市上的价格来的。”

王尔德不发一言。一屋子人都在看着。德弗林迎着灯光举起酒杯,一歪,金色的涓涓细流洒在地板上,倒了个一干二净。他精心地把杯子在吧台上放好。“真不错。”他说,“我就喜欢这样。”

雷科尔・阿姆斯比突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德弗林微微朝他笑了笑,道:“多谢了,雷科尔,老小子,我也喜欢你。”说完走了。

朗茨伏尔特暴雨倾盆。施泰因纳驱车来到机场,停在第一座机库门前,跑到屋檐下面。这架达科塔运输机的右舷发动机被拆了下来放在一旁;身着全套工作服、满手都是机油的皮特・戈李克正和一个空军中士、三个机师一起对它进行检修。

“皮特?”施泰因纳叫道,“有空吗?做个进度汇报。”

“噢,一切顺利。”

“发动机没问题?”

“完全没有。这是九百马力的莱特飓风发动机[86]。绝对是高级货,而且照我看来,几乎没怎么用过。我们现在只是进行一下预防性的拆解测试而已。”

“平时你都亲手保养发动机吗?”

“只要让我干,我就干。”戈李克笑了,“我在南美开这种飞机的时候,必须得自己养护,因为别人谁都不会。”

“没问题?”

“照我看来,没问题。下周找个时间给它做一下新喷涂。时间充裕,波姆勒会给它装上一套李希滕施泰因雷达装置,这样雷达的工作能力就够用了。不就是个通勤空中转场嘛,飞一小时,到北海,飞一小时,回来。简单透了。”

“相比英国和德国空军的战斗机,这架飞机的最大速度可是只有它们的一半儿啊。”

戈李克耸耸肩:“这要看你怎么飞,不是看它能飞多快。”

“你希望做一次试飞,是吧?”

“没错。”

“我在考虑,”施泰因纳说,“如果把试飞跟模拟伞降结合起来,应该是个好主意。最好是找个退潮的晚上。我们可以利用沙丘码头北侧的海滩。如此一来,这些小伙子们就有机会体验一下英式伞的特点了。”

“你要多高的海拔?”

“四百英尺左右吧。要快速伞降,这个高度的话应该只需要十五秒钟而已。”

“只要跳伞的不是我就好。这辈子我就跳过三次伞,而且都比这个高度高得多。”风从机场上裹挟着雨水呼啸而过,他打了个冷战道,“这什么破地方啊。”

“正好适合这个任务。”

“到底什么任务?”

施泰因纳笑了:“这个问题你一天至少问我五遍,你累不累?”

“我只是想知道个来龙去脉而已。”

“也许会的,不一定什么时候,这要看拉德尔了。不过眼下嘛,我们来了就是来了,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