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愚蠢权臣(第2/4页)

如果真这么想,就犯了研究历史时经常会犯的“理智冷漠罪”。

每个年代能攀至人世顶峰书写历史的人,就算不是人中之杰,也都各有长处,怎么会蠢到自取灭亡。比如上面所说的金国开战派,诚然宋、金联手,生存概率大增,可有实际意义吗?宋、金可能联手吗?!再比如南宋,站在本国的立场上,根本找不出之前的国政方针有什么问题。

北方大乱,蛮夷互斩,那就杀好了,打得越狠死得越多越好。要是长江以北全部死光光,大宋疆土自然光复,就实在太理想了。

难道要为他们调解,促进世界和平吗?还是在一片混乱中,选一个临时的盟友,把自己扔进血腥动乱里去?

这才是真正的脑残。

所以说,历史是不能理智冷漠的。它是人书写的,是人就有感情,就有主观能动意识,就会受各方面的引诱制约,根本没法做到真正的冷静、理智,完全从利益角度出发。哪怕他们本身就是智者。

每个人都只是在潮流里沉浮,在大海的浪涛中躲避大鱼,猎杀小鱼,去尽力地生存,能依凭的,根本不是什么才智或者勇力。

而是命运,或者说是运气。

能理解这一点,才能公正地看待后面发生的历史。反之,难免会一边看一边鄙夷地冷笑,把一连串的不得已,解读成种族群体精神分裂大发作。

一场战争打了接近五年,光是时间就说明问题了。五年之久,爱情长跑都会脱力,何况举国征伐,每天金山银海地扔军费。

旷日持久地打,波澜只起过两次。一次是刚开战时,金军突然进攻,南宋措手不及,在三条战线上都吃了小亏,旋即全力反攻,战局爆出了火花。

其中最炫目耀眼的一朵姓孟,名叫孟珙。

孟珙,字璞玉,随州枣阳人。生于公元1195年,他的曾祖孟安、祖父孟林都是岳飞的部将,父亲孟宗政在开禧北伐时崭露头角,到孟珙这一代已经四世从军,是南宋的将门世家。

这场战争爆发时,孟珙二十二岁,随父镇守京湖重镇襄阳。

他有谋,事先料定金军必定先攻襄阳的子城樊城,建议父亲事先渡过济河埋伏。果然金军来犯,孟宗政趁其渡河未半时出击,大获全胜,斩首过半数。他有勇,父子同陷敌阵,万马冲突中他发现重围中有个人白袍白马,便大叫:“此吾父也!”跃马入阵,救父出险。

两年之后,二十万金军逼近襄阳,孟珙独立城头引弓毙敌,箭无虚发,成为一时盛誉。这在当时已经很轰动了,但没有人能预料到孟珙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历史给出了答案,在某些层面上分析,他堪与岳飞比肩!

战争不久就陷入了泥潭,输赢难分,南宋、金两国都苦不堪言,更没法收手。试想南宋求和,地位更加低落,金国割地赔款的勒索答应还是不答应?金国更难,想打胜是千难万难,想罢手……除海量的军费开支打了水漂之外,国际地位比南宋还要尴尬。不仅在蒙古人那儿灰头土脸,连传统软蛋南宋都没法收拾了。

思前想后,唯有硬到底。金兴定四年(公元1220年),金国趁着战场小占上风,派出使臣,试图逼迫南宋议和纳币。南宋憋了一肚子火,躺倒都中枪就够衰的了,居然还要认错赔钱?!一怒之下,干脆拒绝金使入境。这下把金国逼上了绝路,它只有忍住了心慌,把战争进行到底。

金国派出名将仆散安贞为全军统帅,正式下诏伐宋。注意,战争打了好几年了,居然才正式“开始”。金军分成三路:一路攻黄州、麻城;一路犯和州;一路出盱眙,破全椒、来安,攻克天长、六合,前锋游骑直抵长江防线的滩头阵地采石矶。

兵锋锐利,建康府震动,临安府动荡。

金国能突然发力,全是仆散安贞个人的能量。他家三世名将,祖父仆散忠义、父亲仆散揆,都是当时女真军人的核心人物。轮到他,不仅在战场上战力惊人,在政治上也非常成熟。他深深地知道金国是没法和南宋彻底分输赢的,所以万事都留了一手。

比如不轻易发动渡江战役,去威胁南宋的底线;不杀俘虏,尤其是在俘虏中发现有南宋皇室成员的话,他都严密保护,送到后方给金国朝廷。

这一举动,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里,哪怕是宋朝,都会博得君主的欢心,这样的枪才真正地握在了朝廷手里,多好的同志啊。

该死的是,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了。

金国的重要衙门尚书省不知哪根筋拧了,成心找仆散安贞的毛病,弹劾他通敌谋反。消息传出,仆散安贞没当回事,大兵们也一通哄笑,尚书省这群白痴,什么都敢说……可紧接着金宣宗说话了:“前日之俘,随时诛戮,独于宋族,曲活全门。”这的确是通敌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