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毁灭北宋的种子(第3/4页)

由于篇幅的原因,原诗不引用了。吴处厚像前些年的李定一样,别有用心地曲解了,至少是夸张了蔡确诗里的含义,说他讽刺朝廷,尤其是把高滔滔比成了武则天。

这封承载着吴处厚个人卑劣欲望的检举信送进了开封城,引起了一连串的剧烈反应。先是高滔滔,这位老年妇女自从当上太皇太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每天与新党斗、与言官斗、与斗,让她不停地在垂帘后面怒吼。这封信的出现让她加倍地紧张,因为她最怕的是和旧账本斗。

她的权力来得不正,时刻都警觉着各方面的质疑。蔡确作为前宰相、新党政敌的身份写诗揭露她,很容易会掀起宋朝全国性的八卦浪潮,到时全民大讨论,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蔡确曾经亲身参与了皇位的更替,有太多的猛料加隐私可以提供,想到这些她没法不发抖。

从重、从严、从快地办了蔡确!

高滔滔以火线速度下达了处理蔡确的决定,可是却被一帮人给阻止了。朔党同仁们现身,机会来了,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则惊天动地,看似一点点的理由,足够让他们操作到打倒全部敌人,让新党万难翻身的程度。

之前隐藏在王岩叟背后的人走上了前台,朔党领袖刘挚,三巨头梁焘、王岩叟、刘安世,他们是北方政客的代表。在洛、蜀两党两败俱伤之后,他们牢牢地把持着宋朝的言官职位,在他们身后,是庞大精密的人脉网络,覆盖着宋朝军、政、财各个角落。

吴处厚的信落在他们手里,就绝不仅仅是蔡确一个人的事了。他们指出,蔡确作为王安石的重要党羽、前首相,周围聚集着一大批死党,都是危害国家败坏社会的奸邪小人,蔡确诗里的含义是这个集团的共识思想,蔡确有罪,这些人个个都有罪。

朔党由梁寿出面,把这些人的名单列了出来。蔡确、吕惠卿、章惇、曾布……新党集团里大小干部都有份。由于这些人是王安石在熙宁、元丰年间提拔使用的,这份名单又叫做“元丰榜”。

要记住元丰榜,要记住它产生的过程和时间,这是一切争斗的源头。世事复杂,很多貌似很成熟的人总是说,争斗都是相互的,是没有对错的。不,物种起源都可以逆流追溯到几百年前,发生过的具体事件怎么会没有对错、没有责任源呢?

元丰榜,是一切的源头。

这份名单报上去,高滔滔顿时神清气爽、老怀大畅。众位北方爱卿,真乃国家的传统栋梁,一切照办。当然,为了突出重点,蔡确仍然要从重处理……嗯,算了,还是由哀家亲自来办。

高滔滔找来了首席元老文彦博,问怎么处理蔡确。文彦博,岁月可以改变一个人,他就是例子。当年平定内敌支援西北的鹰派人物不见了,他对外非常的软,第一个赞同司马光割让西北四城给西夏;对内异常的凶残,他建议把蔡确贬过岭南,到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去当官。

宋朝时的岭南地区是荒蛮之地,把半老的蔡确贬到那里去,和当年贬寇准到海南一样,是明摆着的政治迫害,要置蔡确于死地。

这个决定别说是新党,在旧党内部都通不过去。范纯仁找到了逐渐升到权力核心的吕大防说,岭南荆棘之地至今有七八十年没有政治犯下放了,现在贬蔡确过去容易,我担心不久之后斗争升级,我们一旦失手,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吕大防心惊肉跳,从熙宁到元祐,政坛风水已经换了三次,有没有第四次谁说得准。想来想去,他带人去见高滔滔,贬蔡确可以,换个人道点的地方成吗?

不行!

高滔滔厉声在垂帘后喝道:“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领袖发狠到这地步,谁还能说什么,蔡确就这样被贬到了南海之滨。随后是元丰榜上的人,各位新法名人们注意了,从这时起他们身边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有天才的吴处厚为榜样,鬼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罪名掉下来,把谁砸成蔡确第二。

最小心的人是吕惠卿。他的处境是最尴尬的,旧党视他为死仇,新党看他是叛徒,里外不是人,天下虽大,他却没一个朋友,还要提防每一个人。

怎么办,还要生存下去,百般无奈,只好严格要求自己。在9年之间,他小心到连一口凉水都没喝过。他生怕自己稍一不留神得了感冒,都有人告发他在旧党领导下的光明世界里活得不快乐。生病绝不单单是身体的问题,心灵的阴暗才是主要原因!

其余的人也比他强不到哪儿去,在不断地折磨下,有些人消沉了,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有些人却在沉默中积聚着怒火,这是不公平的。当年新党上台,大批的旧党官员出京外职,可王安石从来没有迫害过他们,甚至给的职位都是肥缺,才造成了后来他们阳奉阴违扰乱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