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千年显赫大梁城

关于苏轼的才华,在中国已经是一个神话。他的名字,都被称为“坡仙”。当然,那是在他叫苏东坡之后的事了。

东坡,这两个字一点都不美妙,这是他个人的一次惨痛记忆。不过也正是自那以后,他的文采、书画才超凡入圣,达到了有宋一代,才子第一的程度。

至于他的才华是怎么来的,每个时代的教育家都会强调,跟李白一样,“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也不管人家李白是不是愿意,就下这样的定义。苏轼就很坦诚,他成年之后曾经交过一次底。说“书到今生读己迟。”

做事要有天赋,他的学问是从前生带来的。

传说他的妈妈,程氏夫人生他的时候,曾经梦到了一个俊俏的和尚,向她顽皮地眨着眼微笑。妈妈,我做你的儿子好吗?苏轼由此而诞生,这也是他后来一生中都喜欢与和尚为伍的一大原因吧。稍微长大,他的父亲把他和弟弟苏辙送进了眉山当地的一座道观里,跟道士张易简读书,主要学的是声律。

这是个关键点,是苏轼的造化,更是中国人的幸运。就是声律学的重要。它对苏家人的影响,可以说,成也声律,败也声律。

声律,就是作诗赋词的技术。一个读书人,怎么能不会作诗呢?但就是这样的尴尬,老苏就倒在了这上面。他什么都强,就是不会作诗。每次科考都是勉勉强强地凑数交上去,其结果自然是被考官扔进废纸篓。苏轼就不同,他的声律功力睥睨千古,傲视当代,让宋词只要流传一天,就永远会有人记得眉山苏氏。

这就从苏洵有自知之明,把儿子送给别人来启蒙有关。不然苏轼和苏辙就又是两位大儒,而不是坡仙与宰相了。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得先跟着同学们一起迈进贡院的大门,吃几天考生饭再说。

要说科考,在大家的印象里,估计就是在一座像省级监狱的高墙之内,排列着像一排排进口猪舍一样的低矮小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大门,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唯一的出口就是标准的铁栅栏,走进来就上锁,每天只会递进来些吃的喝的。

除此之外,严防烟火,因为就算有火灾地震了,这道铁门都得到交卷时才能开!

基本上也就是这样,在宋代比较特殊的就是时间和一些制度。

比如说主考官欧阳修就得在贡院里至少呆上50天之久。至于为什么,请看他的工作量。他得出题,还要阅卷。每届至少一两千名的考生,每个考生都有声律、墨义等各种答卷,都得由专人抄写,让字迹不可辨认,光这一项工作,得多少个工时才能完成?

所以说考试嘛,不仅是考学生,更是折腾老师。而折腾,就更是宋代科考的一大特色。

印象里考生们不许走动,只能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一直憋着写字,直到交卷。宋代不这样,比如某考生在答卷时有疑问,不光是对题目的疑问,就算自己的学识哪处叫不准了,都可以去请教主考官。这叫做“扣帘”。

欧阳修在这一届里就被扣了,扣得他瞠目结舌,终身难忘。

那时是黄昏,欧阳修己是半百的人了,一介书生,既是近视眼,更有糖尿病(史书记载),累得实在懒得动弹,可一考生“扣”过来了。

――学生打算在文章中引用尧舜的典故,但不知尧舜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请先生指教。

轰的一声周围彻底笑场,欧阳修目瞪口呆。这就是宋朝这一届科考之前,通过乡试的学子们的功夫!更绝的是都这样了,那个考生还在帘外毕恭毕敬地等着。

欧阳修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这个……嗯,是有点难度,我看你还是别用了吧。

到了阅卷的时候,乐子就更多。比如说某位考生的大作里就有这样的词句――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意思想必大家都能理解几分,可是有必要在说事论理的文章里玩这样的词句游戏吗?欧阳修这次存心寻这人的开心,给了6个字的评语。

――秀才刺,试官刷。

然后用大红朱笔从头到尾像刷墙似的抹了个全红,有个名目叫“红勒帛”,再批上“大纰缪”三个字,贴到外面的大墙示众,以儆效尤。

以此类推,欧阳修砍掉了绝大多数的“优秀”考生,也把人都得罪了。三年才有一次科考,大家都是按照老规矩,老要求来复习的,你凭什么这样难为人啊?!

考生们想不通,发榜之日在大街上就把欧阳修给拦住了,那情形就像农民工找黑心工头要债一样,污言秽语,推搡叫骂,要不是当天遇上了巡街的禁军,大才子欧阳修就得进医院。就这样,他回家后,院子里还被扔进了一大堆一大堆的问候纸条。

这时候苏氏兄弟已经在繁华的东京街头游玩闲走了。他们是幸运的,比他们的父亲幸运太多了。苏洵之所以总是落榜,除了声律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文章的底蕴和之前科考的标准严重不合拍。而作为他教出来的两个儿子,如果还是遇上之前的考官们,想想结果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