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蜀川的女儿(第2/3页)

史称仁宗恍然大悟,在刘娥神智还清醒的时候,为她除去了皇帝的标志,换上了太后的服色。

可以肯定,刘娥是带着一丝刚烈倨傲,但又凄凉无奈的笑容死去的。人世间最后的一个愿望终于还是留下了瑕疵,她的皇帝身份没有保持到最终。

想想看,如果要在她临终之前才除去皇帝的服色,是不是说,她在离开太庙之后,就一直穿着它们?甚至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下令脱掉?

既然如此,怎么就能确定,刘娥用手牵着自己的皇帝衣服,不是说她要一直保留,直到入土为安呢?

仁宗之问、薛奎之答,完全是君臣之间的一种默契,再加上皇位本体至上的、男权至上的中国封建史官的演绎解说。

回顾刘娥的人生,她的传奇经历在五千年中华史里独一无二。她毫无根基,连稍微高贵些的血缘都没有,最后的人生高度却是距离至高无上的皇位只有半步之遥,而且皇帝的实权,早就掌握了近20年。

这是汉吕后、唐武曌、清慈禧都做不到的,她们三位,都或高或低的有着自己的身份,从起步时就有常人所没有的优势。并且她们的统治,都充满了血腥和独裁,为了她们一个人的幸福生活,毁了当时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可终刘娥一生,她都没有杀过一个朝臣,宋朝在她的手里恢复元气,为真宗朝扭转了弊病,为仁宗朝打下基础。用《宋史》官方的话说:“……当天圣、明道间,天子富于春秋,母后称制,而内外肃然,纪纲具举,朝政无大阙失。”

仔细品味,褒,或者贬,都在这一句话里了。

说贬,一语道破天机,“无大阙失。”也就是没有大失误,同样也没有大贡献。的确,刘娥只是在恢复、并重复她丈夫赵恒在澶渊之役前的执政纲领。

在这里要注意宋史对事物程度的名词掌握,比如说,它称刘娥是“澄清吏治”,而不是“刷新吏治”。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改革措施,只留下了六条警告臣子不许贪污,否则严惩的诏书,以及一句训人的话。

训人的话,是她刚上台时对京西路转运使刘绰说的。

刘绰要把多余的千余斛粮食运送京师。没想到刘娥发火了,对他一阵冷笑:“你认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和鲁宗道吗?他们哪个是因为搜刮粮食多而升官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刘娥不是个深宫里享乐型的太后,能体察下情而已。她知道天地间多劳则多得,一切自有定数。平白无故多出来那么多的粮食,一定是有老百姓被剥削了。对宋朝整个官吏制度,如何防贪,又怎样养廉,没有半点用处。

平心而论,有种论调,说在她的倡导之下,宋朝涌现出了范仲淹、王随、张伦、薛奎等一大批廉吏,这种说法是站不住的。

以范仲淹的身世、个性和修为,他在任何朝代里都是廉吏,与刘娥没有关系。其他人如薛奎,早在真宗朝就有“薛出油”的外号,跟鲁鱼头一个德行,更是君子慎独,修身齐家的人物,与外界的所有潮流都保持距离,维持自己的人格的独立,这是他们最起码的本能。

由此可见,刘娥的所谓“澄清吏治”,根本就没把脏东西洗干净。

她的功绩在于重视水利。

这是千真万确的功劳,在她的治理下,宋朝终于在天圣五年,把从宋真宗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起,在滑州(今河南滑县)西北天台山旁决口的黄河给堵住了。并且还有范仲淹在黄海一带所修的五百里捍海长堤,稍后还有灌田千顷的舒州吴塘堰等大型水利工程。

还有完善科举。

赵恒晚年停止的科举重新开始了,而且还增添了武举人这一项,算是对宋朝太祖陛下的老同行们网开了一面。还兴办了州学,赵祯的老师孙奭在兖州建立州学时,她下令赐给学田,从此成为学院的私有财产。

最重要的贡献,是对经济的发展。

发行交子。

交子就是宋朝的钞票,是中国历史上出现最早的流通意义上的纸钞。它的前身有汉武帝时期的“白鹿皮币”和唐代中期的“飞钱”。

白鹿皮币纯粹是个拍脑袋应急想出来的东西,当时汉武帝对匈奴连年开战,打得游牧民族不停地搬家,连带着自己的国库也都被洗白。为了有钱花,他除了使用“白金币”(银和锡合铸的)外,又把宫宛中养的珍稀白鹿都宰了,每一尺见方的白鹿皮为一币,每币的流通值是40万钱。

1:400000,这就很明显了,完全脱离了皮币的本身价值,最后只能成为王侯贵族间互相送着玩的“贡赠之礼”。

飞钱,唐朝的商贸业务很发达,商人就变得很烦恼,带钱出去办事简直就是场噩梦。因为无论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那都属重金属,只要多到了一定的数目,就重得吓人。这时伟大开明的唐朝有了创举,政府出面开具出写着金额多少和存钱地点的凭证,然后商人带着上路做买卖,可以在异地提款购物。但创举不彻底,飞钱本身不介入流通,没有货币的职能,说到底只是种汇兑凭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纸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