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的名字叫李煜(第2/15页)

就因为他的弟弟李从善给他从开封带回来的一个口信。说是有一天赵匡胤带着李从善在皇宫里散步,走进了一间偏殿,闲聊中指着墙上的一张画像说——爱卿,你认识此人吗?

李从善小心辨认,最后还是很犹豫地说——似是江南林仁肇。

赵匡胤连连点头——对,正是林将军,他已经归降,很快就会来开封,先寄来一张画像做信物。说着他还向外一指——爱卿,你看到那一片空宅吗?那就是我赐给林将军的新家……

李从善如获至宝,立即十万火急将此“密”信传回金陵,而李煜也没耽搁,马上就赐给了林仁肇一杯毒酒。

林仁肇,江南林虎子……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你忠心,竟如粪土!

但李煜的心情还是很快就平复了,真的,不管有多少人对他无礼,也不管有谁突然间对他背叛,他都能迅速地恢复过来,因为他有一处任何人都没法打扰,也没办法损伤的精神圣地。

他的诗词。

无论有多么难受的事发生,只要经过诗词的洗涤过滤,李煜都会焕然一新,重新做人。就比如说他日夜思念着他远在开封的好弟弟李从善,百般无计,他只好付之一词。

词云——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从善,我的好弟弟,你还好吗?难为你身在敌国还是这样的惦记我,帮助我,给我传回了这样重要的消息……我是多么地想你。

李煜在乱想,可有人从始至终都头脑清醒,心口如一——吴越国王钱俶。

钱俶和李煜一样,名义上都是赵匡胤的臣子,而且职位还要低一些,是宋朝的兵马大元帅(建隆元年,公元960年2月,赵匡胤封的)。这很符合吴越和南唐在传统意义上的江湖地位。

吴越国,这是钱俶的爷爷钱镠在公元907年建立的。不过说是建立有些勉强,它是被封出来的——后梁太祖朱温封钱镠为“吴越王”。从那时起,吴越的国策和它在北方君王心中的作用也就都定下来了。

国策——“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这是钱镠的临终遗言,直截了当地告诉后代子孙,不管中原地区换了谁当皇上,我们的态度都只有一个,就是“善事”。

作用——牵制南唐。这真是历史悠久,从南唐的前身“吴”开始,两浙地区的“吴越”就和苏皖赣闽间的邻居不和,北方大国的君主们,不论是后梁、后唐,还是后周和宋朝,交给吴越的命令就只有一条,即牢牢地扯住邻居的后腿,绝不让以前的吴,现在的南唐跳过长江去。

这两件事就是吴越的立国之本,虽然是任务,但也是保障,这让钱镠的子孙在两浙温暖富饶的大地幸福地生活了三代人,直到第五位国王钱俶为止。

任务变了,赵匡胤在开宝七年,公元974年7月通知钱俶,别再牵制了,直接出兵配合我攻打南唐。接到命令,钱俶沉默了,吴越全国却突然间沸腾。打南唐,解恨,这么多年有多少吴越人死在南唐人的手里,正好借宋朝来复仇!

但是官场里的意见却截然相反。吴越宰相沈虎子忧心忡忡地找到了钱俶——陛下,南唐是我们的仇人不假,可它也挡着宋朝,一旦它垮了,我们怎么办?

钱俶继续沉默,但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吴越一如既往,听命宋朝,无论什么命令,都无条件答应。

沈虎子愕然,进而大怒,这般懦弱!无法理解!吴越虽小,难道没有兵吗?南唐还那么大,难道不能联合吗?宋朝又怎样,自古以来中原北方的大国有多少次是在长江边上一败涂地,不得不和南方小国划江而治的?怎么能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认输?!

钱俶没生气,反而向他笑了笑,像是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最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宰相大人,你被撤职了,回家去吧。之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钱俶是一个比李煜还要怯懦委靡的亡国君主,连稍微抵抗的勇气都没有,而且还给夺国的敌人去扛刀!

但是钱俶却一点都不在乎。他仍旧安稳地坐在自己的王宫里,脸上带着些许复杂,但相当安逸的笑容。

历史证明,或许他没有李煜那么聪明,更加没有李煜的才气,但是他清醒。沈虎子看到了一般百姓所看不到的局势,而他看到的,却比他们都深远。

也许他真的应该反问他那位爱国的宰相一句——如果我现在反宋联唐,你信不信赵匡胤会先来打我?到那时你觉得南唐能发兵来救我吗?能吗?!

人生不过是一盘生意,人人都得为自己,难道不是吗?

有一个问题,李煜是什么时候知道宋朝要下决心攻打南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