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一日朔方一日战,能得几人见州城(十三)(第5/6页)

众皆不解,疑惑道:“苏公此言何意?”

苏禹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诸公,谁曾读过《贞观政要》?”

不出意外,在座俱都读过,苏逢吉道:“贞观之治,大唐盛世,何以出现?治国理政之法,悉在《贞观政要》。书成之日,便是君臣至宝,百年来备受推崇,不识《贞观政要》,岂敢妄谈治国?”

苏禹珪点点头,忽而又道:“《贞观政要》人皆识之,然则贞观之治,却从未再现,这又是为何?”

这一问让众人都是一愣。

苏禹珪没有等待太久,见众人都不说话,他又问道:“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古来少有,四海因之而承平,天下因之而一统在望,然则纵观历史,明君常有,雄主可曾易得?千古一帝之所以是千古一帝,岂非正因千载难得?然则,大唐国祚延续,往后的大唐要长治久安,要恒强不衰,靠甚么?”

众人默然不能言语,俱都陷入沉思之中。

苏禹珪轻轻笑了笑,“其实答案已在心头,只是诸公不愿言语而已。”

张一楼叹道:“非是不愿言语,而是当今陛下委实太过英明,谁也不愿去想那之后的事。”

苏禹珪认真道:“诸公不愿想不愿说,陛下自己却已想到了。不仅想到了,陛下正在尝试去解决这个问题。”

张一楼颔首道:“诚然,人治不如法治。人治靠人,但人却不是都贤,人有好恶,还有七情六欲,往往影响国政;法治靠法,法却是不变的,至少根基不易变。”

苏逢吉双目闪烁着精芒,“孝公之后,秦朝速强,始皇帝之后,秦朝速亡,陛下功追后者,却会效仿前者。”

苏禹珪正色点头,“《贞观政要》虽然久负盛名,实则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事情已不可同日而语,又且《贞观政要》毕竟是史书,虽然是政论性史书,但史书永远不能成为治国模板,换言之,《贞观政要》不足效仿。陛下要的大唐律法,是一部包罗万象,能让后来者赖之治理天下的律法,是比商君之法还要完备的法典!”

张一楼道:“有了这等法典,可保大唐恒强。”

苏逢吉问苏禹珪,“这部法典,何时才能拟就?”

苏禹珪回答道:“如此律法,非一时之功,然则眼下,就在拟定当中。”

苏逢吉又问:“陛下可有赐下名称?”

苏禹珪露出自豪的笑意,“当然是《大唐律》!”

不同于《贞观政要》,尚在孕育中的《大唐律》,不会将李从璟与众臣的言行对话都写进去,但毫无疑问的是,眼下李从璟与众臣的一言一行,帝国的每一项国政,帝国中正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成为《大唐律》的条文根据与素材。

这部耗时良久出台,并且出台后仍在不断完善的法典,成了李从璟留给历史的一大礼物。当然,这是后话。李从璟的大唐恒强梦,当然不是仅靠一部法典就能完成,不过他也并非只是在做这样一件事。

……

苏禹珪、苏逢吉、张一楼踏进正殿的时候,皇案后端坐的大唐皇帝依然是那身黑金龙袍,年青皇帝身旁照例无人站立,宽阔的大殿中也别无旁人,暴雨在殿门外倾斜如瀑,淋漓的雨声清脆而响亮,三人进了殿门,似乎就已与世隔绝,风声雨声皆散于九霄云外,耳中能听闻的便只有皇帝那威严的声音。

正如苏禹珪先前所言,李从璟召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士不因言获罪”的条例改一改,当然事情并非这样简单,苏逢吉先前的估计没有错,他在定鼎门大街上碰见的信使,的确就是北边来的,李从璟在这个时候召见苏禹珪,是要他在《大唐律》中加进去一部分“战时条例”,以此来明告天下臣民,当外贼寇边国有战事的时候,他们应该有怎样的言行。

李从璟以这种方式来昭告朝野,不仅眼前的大战他要打,往后大唐每逢遭遇挑衅和侵犯的时候,都要毫不迟疑的开战,他以帝王的言行表明,他要毫无保留践行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誓言。

“契丹与鞑靼的军队已经集结,声势浩大,南犯在即,朕并不担心此二者兴风作浪,卢龙的仪坤州防线,大同的云州防线,都坚固得很,就算朝廷不发禁军,他们想要破关而入,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事。这些年朕戮力削弱契丹,前前后后屠了他们数十万人,可不是隔衣瘙痒。此番发军,耶律德光若是不拼命,就休想有战果,他若敢拼命,朕一纸诏书,且不说渤海国日夜等着收复失地,仅耶律敏就够他后院失火。”

“这回禁军出征,重心仍旧在河西,待得雨后天晴,大军就要准备开拔,判度支的分内事,自即日起就要立即着手去办,如今夏日将过秋日将临,朕无意跟谁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