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兵荒马乱(第7/7页)

冒全说:“整个如皋我们家的住宅被清兵破坏的最惊人。清兵像一群蝗虫落在庄稼地里,顷刻间就袭卷了冒府和水绘园。

“公子的书全都给抢走了,那领头的清朝文官叫朱衣祚,是个嗜书如命的举人,看来官也不小,有个清兵将书撒在地上,用脚乱踩,被他当场叫人拖出去砍了头。那些未曾收拾的字画也被他抢劫一空。他还说:‘公子空有江左名士的虚名,收藏的字画没有水平。’”

冒辟疆咬牙饥齿道:“无耻的朱衣祚,当年孔庙闹事该把他杀死。”

董小宛道:“他怎么知道咱们埋藏的才是珍宝呢!”

冒全继续道:“瓷器也砸碎了。清兵懒得打开柜子,都用斧头劈开了事,里面的东西也抢走了,房子里的装饰品也抢走了。少夫人的画和诗稿也被他们翻出来乱扔,散一地,稿笺上留有清兵肮脏的脚印。少夫人的琴总算保留下来。那次来抢劫的都是清兵军官,有个军官想把琴砸烂,幸亏丫环翠珠不顾性命抱住琴哭骂,那军官火了,拔刀要杀翠珠,另一个军官推开他道:‘别耽搁了。’他们扔下琴,去抢劫别的值钱的东西……

“楼上的房间破坏得最严重。老夫人那只精美的大柜子原先是用一面上好的镜子作门的,现在镜子碎了,里面的衣物荡然无存,地板也被劈开。每只大柜子、每个抽屉都被打开,整个屋子满是碎布烂衣。老爷的大柜子也被打开了,他们抢走里面那把弯月似的波斯刀。他们冲进少夫人的房间,打碎了镜子,摔坏了瓷器,把床杆扯下来,椅子和床上尽是碎片……

“在抢劫大衣柜时,他们发现了少夫人的一件荷叶边的淡红色薄纱裙,一个军官便用长矛挑着四处兜游,后面跟着瞎起哄的清兵,他们用刀把那件裙子刺破,直到破布小得无法再戳为止。那些清兵披着抢来的衣物发疯似的冲到街上胡闹,人们说他们疯狂到顶了。”

董小宛呷了一口茶,抹掉一颗泪珠,关切地问:“你的腿?”

冒全道:“被清兵打的。我因为无法忍受他们对财物的糟蹋,便对他们喊:‘求求你们啦,穷人家经不起糟蹋的。’为首的那个清兵军官道:‘他妈的,布置得这么考究的屋子老子从来没见过,敢说他们穷?’他便叫人打我,一个清兵用长矛刺穿我的大腿,这不,都跛了,还算好,没掉命。”

他们尽了最大努力重新恢复往日的家园模样。幸而埋藏的财物还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那真是一段忙乱的岁月,连董小宛都没有闲暇好好休息一下。

家园重新收拾一新,往日的仆人们也纷纷回到府上,冒府重新兴旺起来。眼见去年未收一分银子的地租,首先要解决的便是重新建立收租的办法。另一方面,董小宛本想投资一部分银子从事商业,但一问之下,都说生意不好做,唯一好做的只有假辫子生意,由于大家新近都剪了发,都想买假辫子遮丑。而这个生意,董小宛不屑为之。

一切整治有序之后,冒全去山中接回老爷夫妇及少夫人苏元芳。苏元芳为冒辟疆生下一个儿子,冒老爷为他取名为冒久长字安生。

冒老爷和冒辟疆一见面,都为剪了发而感到羞愧,对不起先朝皇帝。当冒辟疆跪下时,出乎意外的是,冒老爷也跟着儿子跪下了。旁边站着的苏元芳,董小宛赶忙跟着跪下,一家人跪着哭了一场。

在修复家园的过程中,为了一根巨大结实的杉木,冒辟疆曾和如皋另一家财主发生了口角,那杉木通长十来米竟无一疤痕,实在太好了,两家都舍不得放弃。后来,由于冒辟疆出价高,那家财主忍气吞声让了步,从此,心里生了怨恨。

两年以后,这家财主找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那时,董小宛也为冒辟疆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冒浣莲。她原以为从今以后就可以安安静静享受宁静的生活。且想法上已发生了和年轻时的虚荣想法截然不同的变化,认为只要丰衣足食就无需什么功名之类。但是,一个注定与众不同的人,就不可能过普通的生活,当她这样生活时,总有来自另一类人的阴谋暗算从侧面袭来。所以与众不同的人应该作好永远过动荡生活的准备。这不,为了一根杉木的仇恨,那家财主告冒辟疆通逆,此杀头之罪啊。

当衙门当差的王熊风风火火来到冒府时,正在赏花的董小宛便预见到命运的可怕变化。当天,冒辟疆便逃避他乡。董小宛站在星空之下,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更不测的凶恶命运正冲着自己而来,她将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