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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绕圈飞行时,马斯基林趁机看向台下的观众。他注意到所有人都仰头盯着那只鸟,于是知道自己已完全控制住了场面。他向来不迎合观众的口味,相反,他习惯建立个人的表演模式,让观众去跟上他的节奏。他已仔细计划好这场表演,此时计划正在顺利进行,而台下的观众也已跟上了他,完全投入地配合。

刘易斯把鸽子装进纸袋,挂在一个标靶前。在舞台另一端,马斯基林拿起一把来复枪,装好子弹后举起来瞄准。此时,背景音乐奏出一段密集的鼓声。

马斯基林转头看向观众,表情狰狞地微微一笑。有些观众高喊“不要”,有些则催促他快点,还有些笑得很紧张。

他再次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一声巨响,辛辣的火药味顿时弥漫舞台,来复枪管口也冒出一阵烟雾。标靶上破了一个大洞,但那个装有鸽子的纸袋却毫发未损。“哎呀,”他放下来复枪,懊恼地说,“看来没瞄准,我最好再试一次。”

他又一次举起来复枪,乐团再度奏起令人紧张的音乐,观众照例发出阻止或催促的呼喊。他还是开了枪,这次纸袋应声爆出火花,瞬间冒烟燃烧起来。然而,烟雾散去后,原本的目标却不见了,挂纸袋的地方现在竟出现了一个木头鸟笼,那只白鸽好端端地待在里面,甚至还在咕咕叫。

观众发出一阵欢呼。女士们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男士们则点了点头——没错,他们以前在圣乔治厅也曾被这种幻术骗过。

表演越来越顺畅,马斯基林充满自信地游走在舞台上,依序表演魔术,逗弄刺激观众的情绪。这个夜晚,观众把自己托付予他,欣然停止一切怀疑。当然,凭借智慧与知识,他们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但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愿意沉醉在这种体验中,仿佛魔术师真能把一条红手帕变成活生生的白鸽。他们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在现场气氛下,这就是真实的。这正是马斯基林魔术的神奇之处。

马斯基林一面演出,一面处理身边的一切事务。他注意聆听表示道具装置已布置妥当的细微咔嗒声,也不时偷偷瞄向诺斯,确认接下来的魔术已准备完成,还在刘易斯紧张得无法自控时稳定她的情绪。

表演继续进行,他向台下观众借来三枚金戒指,其中一枚甚至来自开罗市指挥官克利斯多准将手上。他把这三枚戒指丢进平底锅,敲了三颗鸡蛋盖在上面,接着移到火炉上煎烤。他煎出了三个完整的蛋,并且每一颗蛋中都飞出了一只鸽子,每只身上都缠着丝带,上面各挂着一枚刚才他借来的金戒指。

诺斯兴味盎然地在舞台侧翼看着马斯基林的表演,感觉他完全不像平时自己熟识的那个人。在舞台上,马斯基林的一举一动都有巨星的架势,他身穿晚礼服站在聚光灯下,呈现出的气势远远超过平日。此刻,他是如此潇洒,如此和蔼可亲;他的嗓音低沉又动听,甚至带点诱惑力。诺斯很难相信眼前这位大师就是不久前在亚历山大港的灯塔上紧张踱步的那位。

教授隔着幕布窥视到,台下的观众虽有少数仍摇着扇子,但在马斯基林优雅地走动在舞台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当他企图把观众的注意力移向别处时,他们也都乖乖顺从。表面看来,马斯基林的演出毫不费力,但诺斯知道,每一个动作都是他精心设计而成。每个站立的位置、每个手部动作、每个眼神,甚至包括每个忧心忡忡的皱眉,都是设计好用来引导或误导观众的,而且早已经过反复排练才臻完美。

上半场演出在“针之眼”戏法登场时达到高潮。这是他祖父发明的著名幻术,马斯基林稍作改变:他把刘易斯关在一个完全密封的小金字塔里,唯一的开口是锥顶一个小到只容一条细绳穿过的洞口。“这是让她呼吸用的,”马斯基林对台下鸦雀无声的观众解释,“要不然……”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接着他爬上这个木制金字塔顶,在角度极大的斜坡上做出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一听见金字塔内部传来轻微的咔嗒声,示意刘易斯已准备妥当后,他便稳住身子,朝助手希尔和格雷厄姆点点头。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举起一大块东方丝绸遮住了这个小金字塔,只过几秒便把丝绸丢下。此时,站在金字塔顶的是双臂张开摆出胜利姿势的刘易斯,而当她把金字塔小门打开时,观众看见蜷伏在里面的竟然是马斯基林,而他身上的服装已完全变了样,换成了飘逸的中式长袍。

诺斯降下了舞台的帷幕。

下半场节目由口技专家托尼·弗朗西斯率先登场,他模仿纳粹飞行员被战舰防空炮击落的过程。接着,一头褐发的女高音海德·夏克上台演唱数首《蝴蝶夫人》中的选段。在她之后,来自威尔士的男中音托米·托马斯献唱一段圣歌,但最后歌声一转,唱起了近来流行的《多佛的白色峭壁》。之后,马斯基林再度登台,他身着一袭中式长袍,搭配许多犹太教的神秘符号饰品。一具雕刻精美的石棺也被推上舞台,给接下来的魔术表演增添神秘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