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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萦忽然伤心了!觉得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都是只把自己看得极重要的。也不过一句话重了些,便做出这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样子!他就不想想,人家为他受过多少无法向人倾诉、唯有背人挥泪的委屈?要照他那样子,不就应该投井上吊吗?
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对他的那一片心,到头来毕竟枉抛了!这样就不但伤心,更成绝望。自怜的一念初起,陡觉双眼发热,旋即模糊,眼泪无声地流得满脸。
月光闪烁在泪珠上,朱文偶一回头,立即发现,冲口说道:“你哭什么?就会哭!”
这一声,把缇萦的悲伤化为愤怒,而愤怒恰有止泪之功,她用手背把眼泪一抹,霍地转了个身,背对朱文咬着牙说:“你管我哭什么?总不是为你!你去死!休想我有一滴眼泪给你!”
朱文怒不可遏!一跳跳到缇萦面前,蹲身下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头,使劲的摇撼着说:“谁要你的眼泪?我告诉你,冲你刚才一句话,你要嫁给我,我都不要!”
缇萦气得手足冰冷,只不断地说:“好!好!”然后冷不防使劲一推,把朱文推倒在地上,自己却又背过身去了。
发泄了怒火的朱文,头脑突然间清醒过来!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倒抽一口冷气,几乎瘫软在地上。
怎么办呢?是如何一下子鬼迷了头,把她得罪成这个模样?“该死,该死!”他不住地捶着头骂自己。
受了气的缇萦,正要起身回屋,忽然听见他那样在骂,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借着站起的势子,偷偷一望,才知道他是在自责。
这是个太出意外的发现——同样地,她也如他一般,那一骂一推之中,其实已消除了大半的火气,这时看他那么大个子的一个人,这样坐在地上自怨自艾的一副可怜相,不由得心软了。
“哼!”她微微冷笑,“刚才那副狠劲儿,到哪里去了什
一听这话,朱文真如喜从天降,一跃身,兜头长揖,嘻嘻地笑道:“一切是我糊涂、荒唐。另性气!”缇萦自然还有些气,特意把身于避开冷冷答道:“你请吧,我不敢意你!亏得你没有带剑,要带着,还不一剑把我杀掉!”
“怎说这话?”朱文大为局促,“叫我置身何地?”
“然则你所说的话,叫我又置身何地?”
“好了!”朱文只好涎着脸说,“这一段你就揭了过去吧!”
“我不像你那么善忘,也不像你那样善变。一会儿工夫,就能从老虎变成一只老鼠。”说着,想起刚才他那拚命捶头,仿佛不知道疼痛的怪模样,倒又忍不住要笑了。
“好了,我现在说句正经话,你听不听?”
“说正经话,我自然会听。”缇萦将信将疑地说,“不过,我从不知道你哪一句是正经话?”
“这,你未免太不信任我了!至少关于师父的大事,我说的总是正经话。”
缇萦想了想,这不错!便不作声,作为默认。
“我现在要说的一句话,还是与师父有关。”朱文加重了语气说,“等师父的大事办妥了,那时候你怎么说?”
这话叫缇萦好难回答,既不明白表示,也不肯率直拒绝,只好含糊其词地答道:“时候还早呢!现在谈不到此。”
“不,现在就谈。”
朱文坚决地说。
“你这不是逼我吗?”
“世上有许多事是非逼不可的。”
“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子地逼我,就显得你对爹爹,不是一片真心了!”
“这话不然。”朱文极从容地辩解,“我不是拿替师父办事来作为要挟,你允许了我就办,你不允我就不办。不是那样!不管你对我如何,我一样尽心尽力替师父去奔走。但你就是不愿意,总也得说一个字,好让我死心!”
这下缇萦真是再无闪避的余地了!同时也颇欣慰于他所显示的那种光明磊落的态度。但要她亲口明明白白私许终身,总觉得是件万万不可的事。所以千回百折地思量,终归于无话可答。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自以为极好的说法:“这话,你应该跟爹爹去说。”
其实,这已是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答复,而朱文却意犹未足,更进一步地问:“师父不许,我自然无话可说。师父许了,你又怎么说?”
“我说什么?”缇萦生气骂道:“我说你是块死木头!”
“喔!喔!”朱文终于愉悦地笑了起来。渐渐地,两人又并肩偎坐在树下了。月光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各有一层神秘的光辉,也都是傻嘻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