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对“8·19”事件的评价

在苏联局部地区实施紧急状态法令从1991年8月19日4时开始生效,期限为6个月。实际上,反恐特别分队“阿尔法”小组和克格勃、内务部所属的某些特种部队,在8月18日就按照克留奇科夫的命令进入高度戒备状态。8月19日黎明前,“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整个机器进入工作状态,这一天因此被当成8月事件的第一天。

围绕着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监禁戈尔巴乔夫,在莫斯科保卫“白宫”,以及1991年8月19~21日发生的很多事件,已有大量文献对此进行记述和评论,这一事件的所有参加者——戈尔巴乔夫、叶利钦、克留奇科夫、弗拉基米尔·梅德韦杰夫、卢基扬诺夫、赖莎·戈尔巴乔娃、沙赫纳扎罗夫——几乎都写了回忆录,发表了几百篇文章和采访录,还有不少文件汇编,甚至还出版了几本与“8·19”事件有关的长篇和中篇小说。除此以外,还有俄罗斯最高检察院几百卷调查材料,苏联最高苏维埃和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专门委员会的询问记录。并不是所有内容都能相互吻合,甚至事件的直接见证人对很多事件的描述都有出入。很多作者对事件主要人物评价的分歧就更大了。在阅读这些文献中,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观点,最常见的有10种观点。一些人认为,这是戈尔巴乔夫自己设计的。另一些人认为,这是戈尔巴乔夫自己导演的游戏,但却意外地让他的竞争对手叶利钦赢了这场游戏。正如特里夫诺夫所说的那样,自从被人囚禁在福罗斯别墅的戈尔巴乔夫返回莫斯科那一刻起,就开始流传这样的说法:戈尔巴乔夫把他从前不敢拉下马的那些人置于死地了。戈尔巴乔夫十分艰难地踩在平衡政权的绳索上,绳索的一头是“反动派”,另一头是聚集在叶利钦周围的“自由派”, 他完全可以叫“暂停”,把自己关闭在克里米亚,并且想法儿挑起“正统派”向放荡不羁的“民主派”开火,然后以民主救世主和消灭一切罪恶的美好形象返回莫斯科。但是,叶利钦却赢了戈尔巴乔夫和那些参加事变的小卒。《新时代》2001年第33期,第25页。第三种观点不同意这种推断,他们认为所有这些都是西方特工的杰作。根纳季·久加诺夫证实,“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行动计划,在很大程度上是被竭力利用戈尔巴乔夫取缔苏共、推翻苏维埃政权的那些人给修正了。所有行动的指挥都来自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很清楚,如果不消灭苏共,不枪杀苏联政权,他们是无法分割、甩卖苏联这样的世界强国,这是西方为消灭苏共、瓦解苏联而精心策划的重大行动。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叶利钦,还有一个“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他们与西方特工一起扮演了重要角色,人为臆造的“事变”结果真的变成国家政变和灾难。按照久加诺夫的观点,这是冷战的结束性行动,整个行动的领导权就掌握在华盛顿,就在老布什的手中。2001年8月21日《苏维埃俄罗斯报》。当然,此处肯定也不能绕过“犹太复国主义阴谋”学说。作家А普罗汉诺夫写道:“8月政变,荒诞神秘的三天,这是巨大过程的小片断,他们胜利了,他们取得了毁灭帝国的胜利,他们把我们从历史中抹掉了,俄罗斯自古以来竭力追求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里就彻底崩溃了。”《20世纪和世界》1991年第11期,第21~22页。另外一些作家认为所有发生在8月的事情,都是上帝造福于俄罗斯人民的意志,终于使我们摆脱了“国际主义——共产主义”政权。有一个说法认为,特工在“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行动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另一种说法却认为军队领袖作用最大。还可以听到这样的看法,说三天之内的行动主线始终经过党的机关。报纸上出现了这样的文章,它把8月事件都归咎于某些人为争夺政权而进行的最平常不过的斗争。《独立报》总编特列季亚科夫撰文指出:“没什么可回忆的,也没什么值得兴奋的。一伙人身在高层,却看不见前途的光明,就企图向后转;另一伙人看不到自己在旧体制下有什么前途,就充分利用业已形成的‘大好局面’,试图将他人从克里姆林宫顶部推下来。”1996年8月20日《独立报》。

我们不能仅仅从法律的角度来评价8月事件。诚然,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确违背了国家的很多法律,甚至触及了苏联宪法的一些章节。准备签订新的联盟条约,事实上就是解散苏联,这本身就包含着违背苏联宪法的很多内容。1990~1991年间通过主权决议的所有加盟共和国和自治共和国,都违背了苏联宪法。苏联最高苏维埃法律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都马上着手起草决议草案,但没人理会这些。8月事件所有参加者的行动都超出了苏联法律的界限,解决问题不是按照法律,而是按照力量和影响的现实对比关系。要知道,苏联本身就不是法治国家,而是一个专制国家,是靠意识形态建立起来的国家。因此,对8月事件哪怕就是做一个一般的定性,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政变、叛乱、篡权、事变,还是背叛祖国,超越自己的政权,还是执行解救伟大国家的神圣职责?克格勃退休少将科沃尔科夫把8月事件称为“克里姆林宫的轻歌剧”。维亚切斯拉夫·科沃尔科夫:《克里姆林宫的轻歌剧》,莫斯科,1997。苏联前人民代表阿法纳西耶夫认为这起事件是滑稽的讹诈和抢劫。《新时代》2001年第32期,第12页。匈牙利政治学家阿科什·西拉吉把这一事件比作一场戏剧,而且要求戏剧的组织者要有很强的政治决断力和导演技能。西拉吉不同意“轻喜剧”的定性,他更倾向于这是一出“解散苏联的伟大戏剧”,这出戏是在1991年8月19~21日之间,在它唯一可能的历史舞台上演出的,这个舞台就是唯一可以解散苏联的地点,苏联帝国的心脏,集权政权的最神圣之处——莫斯科。《匈牙利子午线》1991年第4期,第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