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5/6页)

此時由西面來了十來匹馬,其勢甚疾,王翺急急避開,幾步路走到東朝房,只見李賢傷已裹好,很安詳地在喝茶看書。

「原德!」王翺坐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局勢必可轉危為安。皇城中是劉永誠在指揮。」

這劉永誠與曹吉祥的資格相當,頗有戰功,如今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位在掌印太監之上,但以掌印掌理內外章奏及御前勘合,顯得權重。其實在皇城之內,提督太監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應禮儀刑名,約束長隨差役,關防門禁等等,幾於無所不管。劉永誠足智多謀,閱歷甚深,有他在皇城內指揮防禦,曹欽的這班烏合之眾,必難得手。

其時長安左門外,鼓譟之聲又作。原來剛才由西面來的是曹䥧,他剛殺了左都御史寇深,來找曹欽。及至曹欽談了托李賢、王翺上奏的經過,曹䥧大不以為然。

「大哥,」他說,「你怎麼自己給自己來了條緩兵之計?」

曹欽恍然大悟。「先攻開了門再作道理。」他說,「能不能找根大木頭來,把門撞開?」

這是當年在南內奪門的辦法,恰好有木料可用,此刻在大街上哪裏去找?曹䥧便說:「不如用火攻。」

於是一聲令下,達官手中的火炬,一齊投向長安左門,門是三寸厚的實心木板,要將它燒成焦炭,著實要等一會。這天是七月初二,仍然晝長夜短,天邊已現曙色了。

「差不多了!」曹欽指著半焦的兩扇門說,「拿刀砍!」

七八把刀大砍特砍,砍開一看,曹氏兄弟倒抽一口冷氣──劉永誠已指揮守宮衛士,拆下御河岸的青磚,將門洞堵塞得結結實實,與城墻連成一氣了。

「走!」曹䥧的心思很快,「這回一定是在堵東安門。那個門洞很大,一時還堵不了,趕快到那兒去放火。」

他料得不錯,劉永誠剛開始堵東安門,門外已火雜雜地燒了起來。長安左門由於裏面堵住,無風可助火勢;東安門則裏外皆空,初起的西風,自門內穿越門縫,門外火苗亂竄、燒得極快,眼看曹氏兄弟奪門有望了。

「不要拆磚了!」劉永誠的聲音又尖又高,「去砍樹枝!把能燒的東西都搬了來!他奶奶的,俺給他來個以火攻火。」

不一會砍來許多帶露的樹枝,以及值廬中的桌椅板凳,門閂掃把,真個把能燒的東西都搬來了。

門外的曹䥧已經下令,準備衝鋒了,哪知門燬而火不熄,而且火勢越發熾烈。陣陣紅黃火焰中,還冒出來滾滾黑煙──樹枝帶露,一時燃燒不盡,自然會冒黑煙,經西面來的秋風一吹,不但無法自火焰中衝入,甚至熏得立足不住,非後退不可。

其時天色已經大亮。在黑夜中情況不明,無法調集西征軍,而只能在西安門警戒的孫鏜,對他的兩個兒子孫輔、孫軏說:「西征軍在宣武街待命,隊伍還沒有擺好,營官只怕一時也找不到,軍機急迫,要另外想法子號召。你們到那裏大喊,就說天牢的囚犯越獄,抓住了有重賞。等人齊了,你們再宣布任務。」

兄弟倆領計而行,策馬到了西四牌樓,登高一呼,立即集結了有兩千人左右。孫鏜隨後也趕到了,在鞍上用馬鞭向東一指:「你們總看到東安門的火光了。」他說,「曹欽造反,人馬不多,我們去殺他們,皇上一定有重賞。大家去不去?」

「去!」西征軍同聲答應。

於是孫鏜一馬當先,向東而去。半路上只見工部尚書趙榮,一身戎裝,在馬上疾聲大呼:「願意殺賊的,跟我來!」馬後跟著的老百姓亦有兩三百人之多,手裏拿扁擔的、拿菜刀的,「武器」無奇不有。

「趙公!」孫鏜攔住趙榮說道,「我有兩千兵,夠用了。你在後面打接應,或者到小胡同去埋伏,等著撿便宜。」

「是,是!」趙榮在馬上抱拳答說,「孫將軍,馬到成功。」

「彼此,彼此!」

其時孫輔、孫軏已領兵趕到東安門外。曹欽、曹䥧匆匆商量了一下,由曹䥧迎敵,曹欽去搬救兵,於是一南一北,分道而行。往北的曹欽,走不多遠,遇見恭順侯吳瑾帶了五六個人迎面而來。曹欽這面有四、五十人,寡不敵眾,吳瑾力戰而死。

南面兩軍展開一陣混戰,孫鏜的軍隊,訓練有素、銳氣十足;但曹氏兄弟的達官降丁都知道投降亦仍難逃一死,所以個個奮不顧身地拼命。自辰至午,激戰之下,死傷纍纍。但最後是孫鏜這面佔了上風,一則人多;二則曹䥧為孫輔所斬,敗膽已寒。

其時曹欽已將他的人馬都集中了,又作了重賞的承諾,找來一批達官降丁,開庫發弓箭,在東大市街北面,以強弓硬弩壓陣,曹鉉則帶領一百多人,向南直衝,想殺開一條血路。

見此光景,孫鏜下令布陣。他的陣勢跟曹欽相反,將弓箭手擺在前面,採取守勢。他對兩子說道:「只要堅守就行了。馬尚書一定會調兵來,抄他的後路,只看對面後方騷動,就是援軍到了,那時前後夾擊,不怕曹欽逃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