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卡马拉(第3/9页)

法:这个穷神甫是罗马教会的红衣主教,是世界上最受尊敬和钦佩的人之一;这个穷神甫,人们想授予他诺贝尔和平奖;这个穷神甫,当他讲述刑罚时,使整个巴黎体育馆座无虚席。他能唤醒世界各国几百万人的良心。我们是否来谈一谈这位埃尔德先生?

埃:好吧,事情就是如此。我在巴黎时,有人请我介绍真实情况。我回答说:“当然可以。提供情况,尤其是提供像巴西这样新闻受到检查,或受政府控制的国家的情况也是一个教士的义务。”我记得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我要谈酷刑,这是法国人所熟悉的,并使他们醒悟到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中犯了罪。我还谈到,这些丑事的产生也是由于我们这些基督教徒的软弱和过分习惯于在政权和政体面前屈服或沉默。我说明在自己的讲话中不会有什么新的东西,因为巴西的政治犯所受到的中世纪式的惨无人道的折磨已不再是个秘密。无可辩驳的文件到处都已发表。后来,我讲述了从通电到吊打的种种酷刑。我讲述了亲自调查过的几个案例。如一个学生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落在他头上,他不得不从一个警察局的窗户中跳楼自尽。他的名字叫路易斯·德莱德伊罗斯。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我得悉路易斯·德莱德伊罗斯被送进医院后,立刻与我的一位顾问一起赶到他那里。我还是见到了他。姑且撇开自杀一事不说,他的状况实在令人可怕:他们拔掉了他的四个指甲,压瘪了他的睾丸。拔掉指甲和压瘪睾丸算是两种很普通的刑罚。替他治疗的医生向我作了证实,并对我说:“你到省长那里去。他是个医生,告诉他来这里,让他看看受刑者的身体。”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东西,终于掌握了一个直接的证据。当即我同我的助理主教一起前往省长大楼,作了揭发。后来,我又把我的揭发材料寄给教会各教区、各主教和主教会议。

法:埃尔德先生,有的主教不相信此事,而是站在否认存在酷刑的人一边,对这样的人,您做何评价?

埃:您要我对他们做什么评价?我希望上帝开导他们,使他们能更名副其实地承担自己的责任。我始终主张教会多元化,但是在代表着教会腐朽一方的人面前,我就不禁要说出乔瓦尼教皇曾对某些人说过的话:“亲爱的教士,您知道您是个不折不扣的腐败的人吗?上帝的教诲进不了您的耳朵,您知道吗?”对了,一开始对酷刑有怀疑是合乎情理的,或者说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没有证据。但是今天仍然怀疑,那就可笑了。这些证据甚至在世界法学家协会的报告中也写得一清二楚。它们有名有姓,有时间。何况,我们有多少神甫被关在狱中!因为逮捕一个世俗人比逮捕一个神甫更方便,对一个世俗人施刑比对一个神甫施刑更容易,因此神甫在狱中并不占多数,但是为数甚多。如果你能接近他们,那么他们都是宝贵的见证人。我之所以说“如果”,是因为今天在巴西,人们一旦入狱,就不可能传递信息,也不可能同家属或律师进行接触。但最糟糕的事还不是这些,而是报界和市民的沉默。报界也罢,市民也罢,他们都不敢谈论它,因此似乎人民是同当局一致的,受害者在谎报或夸大事实。我只是希望外国的报纸揭露的丑闻和世界教会的干预能有助于情况的好转。

法:埃尔德先生,您在巴黎发表证言后,出了什么事?

埃:揭露巴西的酷刑被政府当做叛国的行为。在这一问题上,我与政府之间也存在着某种分歧。我认为不揭露它才犯有叛国罪。我在离开巴黎时就想:埃尔德先生,咱们看看在你回巴西时会出什么事。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顺利地通过了警察和海关的检查,回到家中。对,报纸进行了攻击,莫名其妙而又滑稽可笑的攻击。但是我毫不在乎,何况,为了避免痛苦,我很少看报。其实,对我进行威胁是徒劳的。我心里没有疑问,我心里想的都直接流露在嘴上。我现在对您说的话也是我在巡视和布道时对信徒说的话。他们不能使我沉默不言,因为我在行使自己的职责时,只承认教皇的权威。当然,他们禁止我发表广播讲话和电视讲话。我不是个幼稚无知的人,我知道他们迟早会剥夺我的公民权。在巴西从不实行投票,也不举行选举,因而公民权也是有限的。但大体上来说,我享有一定的自由,他们只不过用威胁来折磨我罢了。

法:什么样的威胁?

埃:死的威胁,不是吗?机枪扫射、炸弹、打电话、写信给梵蒂冈进行诬告。您应该知道,在巴西这个地方有一个极右派运动,称为“家庭和安全”。他们早就开始通过这个运动来折磨我。他们走近前往教堂的人问道:“你是反对共产主义呢,还是拥护共产主义?”当然,人们说是反对共产主义的,于是他们就在行人中收集签名,然后把签名册寄给教皇,要求他“驱逐那个共产党人埃尔德先生”。教皇从未予以理睬,我也如此。但是后来产生了一个地下运动,是巴西的三K党,称之为“驱逐共产党人司令部”,简称三C。这个三C组织首先把矛头指向可疑的共产党人的家,用机枪向它们扫射,或者扔手榴弹,或在墙上涂写谩骂的语言。他们就是这样曾多次地向我致意,其中两次就在这个家里。他们用机枪扫射,毁坏了围墙,还弄脏了教堂的那垛墙:一次是在大主教的府邸,一次是在天主教学会,还有一次在我常去的另一座教堂。每次都留下了三C的署名。但是他们的扫射从来没有使我受伤,却击中了我认识的一名学生的背部。他至今一直瘫痪在床。我的一位合作者,27岁的恩里克·佩雷拉·内托是累西腓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他在贫民窟布讲《福音书》。一天,我们发现他被吊死在一棵树上,他的身上被子弹打得满是窟窿。在累西腓,诸如此类的事已不足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