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世界战争(第9/13页)
由于长期不在罗马,也由于他向来不畏惧那些同胞们难以想象的东西,对这些变化,恺撒看得比别人更清楚。或许因为他见得多了。很小的时候,他就与犹太人为邻,还曾以家族的名义庇护过他们。罗马来了这么多移民,他丝毫不感到恐慌,相反,移民的到来令他很自豪。作为法萨卢斯的赢家,他现在有能力保护各个民族的人了。在整个东方,雕塑家们都在忙于除去铭文中庞培的名字,换上恺撒的。当然,没有共和国的位置。在一个又一个城市,维纳斯的后代被欢呼为活着的神。在以弗所(Ephesus),他被看作救世主。甚至以恺撒的明智也难以抗拒那种陶醉的滋味。这不仅令人浮想联翩,还给了恺撒一些启发。很明显,考虑到共和国的那种宪政机制,救世主的角色是不易被接受的。如果恺撒想要灵感,他可以到别处去找。难怪他逗留在亚历山大里亚,迟迟不去;难怪他觉得克娄巴特拉魅力非凡。在这个年轻的埃及女王身上,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丝模糊的、扭曲的认识。
公元前47年的晚春时节,这幸福的一对在尼罗河上做了一番巡游。它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的旅行。不管罗马人觉得亚历山大里亚多么奇特,它总还不是完全陌生的。城里的公民同罗马人一样,为他们享有的自由骄傲。表面上,亚历山大里亚是个自由的城市,就女王和她的希腊同胞的关系来说,她被认为是平等的一群人中的第一个。源于希腊古典时期的公民传统仍为人们所珍视,虽然它已变得很朦胧,克娄巴特拉也不能视若不见。一旦离开首都,随着游船轻轻划过金字塔和卡纳克神庙(Karnak)塔门,她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她庄重扮演的是法老的角色,是第一个讲埃及语的希腊国王。与弟弟作战时,她向外省的土著人求助,而不是在亚历山大里亚寻求支持。她不仅是古老神明的虔诚信徒,还是其中的一员,一个肉身的神明,天空女王的化身。
克娄巴特拉一身而二任:亚历山大里亚的第一公民和新伊希斯。对恺撒来说,既能跟一位女神上床,遥远的共和国的种种顾虑又算得了什么呢?在这一刻,它们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微不足道。据说,如果不是士兵们开始抱怨,他会陪着情人一直到埃塞俄比亚。这不过是些下流的传言,但它道出了一个危险的事实。恺撒旅行的前方的确是未知区域。首先,内战仍在进行,恺撒于5月底中断了尼罗河之行,率领军团去参加新的战斗了。胜利后又如何呢?在陪伴克娄巴特拉的时候,恺撒想了很久,想的内容将决定以后的许多事。或许,不仅是他自己的未来,也包括罗马和罗马之外的世界的未来。
反加图
公元前46年4月。太阳落到了尤蒂卡(Utica)城的那一边。在海岸以南20英里处,已成废墟的迦太基城正笼罩在一层薄暮中。远处的非洲海面上,满载着逃亡者的船只星星点点。夜已来临。很快,恺撒就要来了。他在埃及和亚洲的时候,梅特卢斯·西庇阿召集了一支部队,但如今已惨遭屠戮。尽管兵力远不及对手,恺撒还是打了个大胜仗。非洲落入了恺撒之手,尤蒂卡根本无力抵抗他。城防负责人加图很清楚,共和国没救了。
他为西庇阿的残兵败将准备了撤离的船只,自己却不肯走。那不是加图的作风。晚上,照着自己在法萨卢斯定的规矩,他坐着用餐,没有流露一点儿慌乱的神色,也没提过恺撒的名字。他喝着葡萄酒,谈的是哲学。加图特别强调,只有善良的才可能是真正自由的。一位客人引经据典地反对他的论点,令加图很光火,连他的话都不肯听完。这是加图稍显不安的唯一证据。看到大家沉默不语,他马上转移了话题。加图不想让人看出他的情绪,或是猜出他的计划。
回卧室看了一会儿书后,他挥刀刺向自己。随从发现他倒在地上时,他还没有断气。在包扎伤口的一阵忙乱中,他推开医生,搅动自己的肠子,很快死去了。恺撒进入尤蒂卡时,全城一片哀悼的气氛。如对庞培一样,看着这个与自己长期为敌的人躺在那里,恺撒很悲痛。在海边举行的葬礼上,他致了悼词:“我嫉妒你已死去,正如你嫉妒我有饶恕你的机会一样。”21恺撒的确不喜欢加图设计的壮丽结局。作为罗马人炽烈自由信念的代表,没有谁比加图更有资格。如果恺撒有机会饶恕他,那将毁掉他对共和国理想绝不妥协的坚定立场。然而,血淋淋的英雄主义最终确证了他的一以贯之。死后的加图依然是恺撒最顽强的敌人。
鲜血、荣誉、自由,加图的自杀升华了这些罗马人珍爱的主题。精于动员民众的恺撒对此一目了然。公元前46年7月底回到罗马后,他认为是忘记死去的敌人的时候了。加图的死虽然悲壮,他却决心造出更壮观的场景。一番准备后,他于9月邀请公民同胞们参加庆功盛宴。这些年来,罗马人餍足了夸张的场面,但恺撒安排的娱乐活动的盛大组织与景象推翻了报酬递减率。长颈鹿,不列颠式战车,丝质的华盖,人工湖上的角斗,所有这些都取得了让观众目瞪口呆的预定效果。连庞培提供的表演都没有可与此相比的。他也没有像恺撒这样,连续获得四次凯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