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遮虏破敌 第二章喋血居延城(第2/8页)

桑绯叹了口气,又笑了,其实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过得虽然清苦,却也有它的快乐。阿齐你就不要老想着怎么对不起我们了。何况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想起那次廷议我就害怕。我当时很奇怪,你开始好好的说伏罪,突然又改变主意。但我也没想到你还承认阿翁是你岳父,那种时候你这样的承认,简直是找死呢。

婴齐抱紧了她,道,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意思。所以我那时的想法是,要么陪着你死,要么我们一起活。

桑绯珠泪横颐,倚在婴齐怀里,道,阿齐,我很感激我阿翁,他为我选了你当丈夫。虽然他后来怒气冲冲将你赶出去,可是他心里还是惦记你的。他并不想谋反,只是很恨霍光,他想除掉了霍光,就将你召回。这是阿翁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你在长安为吏十年,秩级却总是千石,而杨敞那牧竖因为当了霍光的长史,就一下子腾升到九卿,他怎么想也不服气啊。

我知道,婴齐也有点难过,我知道阿翁对我很好,他赶我出去,我一点不恨他,你阿兄派人杀我,我也不恨。他不过是怕我去向霍光告密罢了,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当然,阿翁更信任我,我一辈子感激他。婴齐这样说着,想起了当时看见桑弘羊雪白的头颅挂在长安西市的惨状,心里一阵阵紧缩。这个威震天下的御史大夫,三朝的老臣,瞬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汉家法令的残酷,让人心灰意冷。不要说桑弘羊这样为社稷有重大贡献的能臣,就算是一个寻常的老人,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啊。

桑绯低声道,还有一件事,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了。就是扶疏妹妹,你一定要娶她为妾,不然人家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凭什么老在咱家侍候我们。

婴齐轻笑道,你真的不吃醋吗?当时你求阿翁将她隆重遣嫁,是不是想让她避开我?

黑暗中看不见桑绯的脸,不知道红了没有,只听她娇声叫道,你讨厌。哼,我承认也无妨,我当时,我当时的确有点吃醋来着。现在我不了,我对她很内疚,我怎么能让她嫁给戴牛那个畜生。幸好她还没有被那个畜生……她说到这里,突然止住,声音似乎有些异样。婴齐笑道,怎么了?

桑绯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她沉默了一下,阿齐,那你趁着新年这几天有空,就把和扶疏的事办了罢。这样我让扶疏照顾我,也方便一些。现在我总觉得欠她点什么。

婴齐笑道,你倒真是越来越会替人着想了。从小到大侍候过你的人何止上百,你向来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罢。

桑绯睁大了眼睛,是啊,现在我自己也对自己觉得奇怪,好像换了一个脑袋。

嗯,婴齐道,大方到连自己的夫君也可分一半给人,当然是了不起的高风亮节了。古人说,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种胸怀还远远比你不上呢。

桑绯掐了他胳肢窝一把,笑道,你这小竖子,还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婴齐怕痒,边躲着她的掐,边笑着说,还可以用经义说之。

桑绯来了兴趣,什么经义,说来听听。

婴齐假装严肃地说,《诗》不云乎:“山有桥松,隰有游龙。子有衣裳,盍与人同。子有丈夫,盍与人共。宛其死矣,咸来汝痛。”可见啊,与人共丈夫,是圣人所勉励赞许的呢。

桑绯忍不住大笑,她乐不可支地躺在榻上,喘不过气来,你、你、你,《诗》三百篇,哪有你说的这篇,分明是胡乱凑出来的。我自小跟着后苍师傅习《诗》,就从来没听过。再说了,你以为自己很招人喜欢啊,别人都巴不得和我分享你么,真是自以为是。

婴齐道,自以为是与否暂且不管。至于说到《诗》,我就要笑你见识浅陋了,这是逸《诗》,一般人不知道不要紧,你跟从朝廷的博士习《诗》,竟也不知,未免太无知了罢。

桑绯惊讶道,你还知道逸《诗》啊,真的假的?那你也可以去朝廷骗个《诗》学博士当当了。

婴齐见妻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天真,心中欣喜,他将妻子扶起来,在她耳边轻轻道,傻瓜,骗你的。有逸《诗》还轮得到我这个小吏来发现?好了睡觉啰。明天我还要去县廷拜见耿县令呢。

桑绯捶着他的胸脯,撒娇道,你这竖子,越发会骗人了。她将他抱得更紧了,把头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吻着他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幸福。

第二天,婴齐拜见耿县令回来,桑绯又跟他提起了娶扶疏的事。婴齐想了想,道,也好,既然你同意,这件事办了也就算了。他把扶疏叫来,把桑绯的意见告诉她。扶疏眼中露出惊喜,她突然转身跑进她的房间,拿出她的木牍,写了大大的几个字:是真的吗?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