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折腾

曹真最后给出的建议是做一个实验。

忠诚实验。

御驾亲临安邑,看司马懿来不来迎。忠不忠,看行动。司马懿如果图谋不轨,立刻拿下。所谓“观其动静,就车前擒之”,“咔嚓”一下就解决问题。

当然这个建议要是仔细推敲也是有风险的——御驾亲临,拿我曹睿当试验品啊……万一有个闪失,谁能担责?

只是这样的话,曹睿没好意思说出来。这样的时代,做人都是有风险的,做皇帝的风险那就更大了——任何的建议都不能规避这种风险——躲皇宫里还有人刺杀呢,所以曹睿也不能显得太孬种。

他豁出去了。

御驾亲临安邑。当然,曹睿的屁股后面还跟着十万御林军,以壮其胆。

司马懿看见这场景,受刺激了——我靠,这是皇家威严啊,他也应该加入到这个大合唱里,以壮皇家声色——便整顿兵马,率领数万甲士夹道欢迎。

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夹道欢迎还是前来迎战。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是不明确说出自己的目的,他的行动总是可以有多种解释。就像此时的司马懿,究竟想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干了,带兵出来了。

曹睿的表情凝重了。世界,真是不可信任,连老爸委以重任的司马懿都想造反,他还能相信谁呢?

便命令曹休出击。

曹休没有率兵出击,因为司马懿先倒了下来。他大惊失色,汗流浃背,瘫坐在地上。

司马懿为自己辩解说,他绝没有造反,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这一切都是吴、蜀的奸细在行反间之计,欲使魏国君臣之间自相残杀,他们好乘虚来袭。

所以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不要中计。

司马懿为自己辩解时表情真挚,充满了忧国忧民的色彩——只是没有打动曹睿。

因为曹睿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人的自我辩解究竟在多大的可能上接近事实,或者与事实背道而驰?

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啊。

华歆凑近他的耳边,为人心险恶添加解说词——不管司马懿是忠臣还是反臣,兵权却是不可再交给他了。可以让他回家吃老米饭去……

这真是个最保险的做法——你尽可以为自己辩解,但是对不起,辩解无效。因为我们没有时间和工夫等待你自证清白。

世上重要的事太多了,一个人的清白与否有什么要紧的呢?

太无关紧要了。

于是,司马懿被顺理成章地拿下,无奈地回老家吃老米饭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曹休,由他来总督雍、凉军马。

一个阴谋至此走完全程。这与其说是马谡的胜利倒不如说是人心的胜利。在曹睿的阵营里,各种各样的人心阴暗面在交错融合。它们或假公济私,或猜疑嫉妒,或自大冷漠,或首鼠两端,直将那个最后的结果和盘托出,从而让一个不该出局的人出局,不该入局的人入局。

诸葛亮喜出望外。

因为这个结局是最好的结局。没有死人,却达到了目的。他开始奋笔疾书,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写下战表。

这个战表便是《出师表》: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毫无疑问,这个《出师表》是千古名篇,因为诸葛亮不是用毛笔写成的,而是用责任和希望写成的。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这两样——责任和希望。

有责任就有希望,有希望才有责任。在诸葛亮的人生旅途中,他负笈而行,行囊里除了这两样东西没有别的。现在,他又出发了,这一次责任重大,那么希望会是怎样呢?

快感总是短暂的

夏侯楙是夏侯渊的儿子,性子很急,相信人生是由五个字组成的。

我能,我可以。

当然,夏侯楙不仅是夏侯渊的儿子,还是曹操的女婿。当夏侯渊的脑袋被黄忠砍下来之后,曹操就毅然决定把自己的女儿清河公主许配给夏侯楙,以示对烈士遗孤的嘉许。

由此,夏侯楙变得愈发的根正苗红,很有“魏国大事,舍我其谁”的意思。所以,当诸葛亮率领数十万蜀军前来叫板时,他马上写下请战书,要求为国捐躯。

曹睿很欣赏他的态度。能力如何先不管它,起码政治上正确嘛。他当即任命夏侯楙为大都督,总督关西诸路军马迎战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