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听见(第2/12页)

“白霖找到你了吗?”她问。

“找到了。”

我怕她继续问下去,故而转移话题说:“你有节目单吗?我们那个节目是第几个?”

“你自己看。”她随手将预告单给了我。

这个时候,台上俄语系两个男生表演的魔术将全场的气氛突然就点燃了,掌声长久不衰。其中一个男生,拿起话筒,俏皮地笑了下:“我今天有两个任务,第一个是表演魔术,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是受主持人朋友委托,为我的学妹报幕,下一个诗朗诵《Яваслюбил》。显然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来说的原因。”

男生示意了下,舞台一侧的男主持人。然后大家都笑了,显然因为他们要用俄语原文作题目,实在让“院草”有些为难。

男生说:“好了,不笑了,让我们以另一种心情来听这首诗。它的作者是普希金。”

然后,灯光暗下去。

在一段轻吟的音乐的铺陈下,我听到了那首诗。先念了一遍俄语,然后是中文。

Я вас любил:

Любов ьеще,быть может,

В душе моей угасла не совсем;

Но пусть она вас больше не тревожит;

Я не хочу печалить вас ничем.

Я вас любил безмолвно,безнадежно,

То робостью,то ревностью томим;

Я вас любил такиск ренно,так нежно,

Как дай вам бог любимой быть другим.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女孩儿说完中文段的最后一个字,手里的话筒放下去,久久没有动。她的发音,和慕承和有些不一样,浅浅的,很轻盈,却是一样动人。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一双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下面的观众,透明得像个精灵,是在这样喧嚣的晚会上,一只寂寞的精灵。

然后,掌声打破了这一切。

我听见旁边有人说:“我最烦这种诗朗诵了,而且要不是后面的中文翻译,前面听起来完全像鸟语。

有一人说:“我觉得还好,你看,那女生长得挺不错。”

然后,有人哈哈笑起来。

赵晓棠跟着大家鼓掌时,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诧异地说:“薛桐,你怎么了?”

“啊?”我回过神来,随手一抹脸,发现自己在不知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然后,我不知道接下来又演些什么节目,只记得会宿舍的路上白霖紧紧地抱住我,很大声地说:“哭什么,我们不要他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有骨气!”

10月21日星期五多云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里就哭了。

十一月的A城,总是下雨。

我拿着书出了寝室楼,走了几步发现雨点比我想象中大多了,即便小跑了几步,到了女生院外面的桉树下躲雨。正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一把伞撑在了头上。

我回头,看到刘启。

“真巧。”我说

“是啊,我刚好路过。”

我笑了笑和他打马虎眼。

“我去图书馆自习。”

“我也是。”他扬了扬手里的书。

“你看英语六级?”

“是啊,现在找工作竞争大,明年最后试着过一次吧,顺便还能问问你。”

我的头垂下去,依旧感受到他那灼灼的目光。他肯定不是刚好路过,也不是努力想过六级。也许他一直在这里等我,也许是白霖通风报信。

我想到白霖说的话:给他一次机会,也就是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我挪了挪脚步,然后将视线转向远处,故作不经意地说:“好啊,但是请我当辅导,得计时收费。”

他先愣了下,蓦然就乐了。

“我们这么熟,可不可以打个折?”他问。

“不行。而且比辅导高中生还贵。”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学生。你没看见大学老师比高中老师工资高?”

“有吗?我觉得收入差不多呀。”

“你没诚意。如果你一直这么唧唧歪歪的,我就替你另外介绍一个肯打折的老师。”我恶狠狠地说。

“……”这一招很灵,他即刻噤声。

我俩就这么走在去图书馆的林荫道上。刘启为我撑着伞,然后穿过行政楼旁的人行道。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和以前西区四教楼下的路很像,大概是因为都种着梧桐树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