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战长沙(1941年12月~1942年1月) 薛岳的熔炉

1月5日上午,薛岳接到王耀武的电报,询问作战安排。

薛岳叫王率部掉头去衡山休整待命,说进犯长沙之敌已经败退,现兵力充分,不需要第74军加入反攻。抗战爆发以来,在中南和东南战场,第74军无役不与,但唯独缺席第三次长沙会战。如果军委会早两天调第74军北上(第74军元旦当天分批在广西柳州上火车),战果显然会激增,对他们来说这本来就是复仇之战。第74军没能参加第三次长沙会战,无论对该军来说,还是对这次会战来说,都是一个遗憾。

意气风发的薛岳带着赵子立等人将指挥部从岳麓山迁回长沙,车过八角亭,看到大量日军尸体,赵子立说:“不是万不得已,日军不会扔下士兵的尸体,都会聚在一地焚烧,这些没来得及收集焚烧,可见他们确实逃得狼狈。”

薛岳说:“就看追击部队的了。对了,告诉李玉堂,叫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追击任务没第10军的事了。叫吴逸志快从耒阳回来吧。”

赵子立说:“已通知。”

薛岳看了赵子立一眼,没说话,笑了。

日本人却想哭。

这说的是第3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因为他们北渡浏阳河的军桥被第79军先头部队爆破了。

焦虑中,丰岛接到阿南惟几的电报,叫第3师团立即向第6师团的渡口靠拢。

阿南同时电令神田正种,叫他的部队死守军桥,先掩护友军渡河,无论如何也要拉第3师团一把。神田接到这个命令后,倒是很乐意:看到没有,关键时刻,名古屋师团还得靠熊本师团拉一把。

几个电报发出去,丝毫缓解不了岳阳第11军前进司令所低沉的气氛,参谋们唉声叹气,阿南强打精神,用自己在华北做师团长时跟八路军苦战的经历“鼓励大家”,并认为:鉴于反转的日军遇到“大麻烦”,有必要在1月6日发起一次反击,一是击退中国军队,二是振作一下士气。就这样,阿南给行进到新墙河南岸关王桥的独立混成第9旅团下了道命令,叫其急速南下,接应友军的同时,从背后攻击杨森集团军的第20、58军。此外,又从第34师团抽调一个大队,加上军直属的一个支队,一起派过新墙河。

1月5日中国军队猛然的反攻加深了日军的梦魇。

一天后,第3师团新任师团长高桥多贺二抵达岳阳。

通常在一次会战还没完全结束时是不会换师团长的。看上去,很难说丰岛的去职跟此战失利没关系。不过,从1月1日打长沙,到4日夜败撤,前后只有四天。而日军更替个师团长,手续不会这样快。陆军省军务局提名后,需天皇亲自批准。长沙这三四天的战况,东京那边未必全知道。也就是说,第3师团长的更换在打长沙前就决定了(日军《海陆军将官事典》记载,东京1941年12月24日即会战发起当日下令更换第3师团长),即丰岛带人向长沙进攻时已不是第3师团长(新职是驻东京留守近卫师团长)。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此人才狂热地想在长沙过元旦(第二次长沙会战,由于被王耀武第74军阻于春华山而丧失攻入长沙的机会),以获取中国战场上所谓“最后之荣誉”。

现在看,正是这种蝴蝶效应导致丰岛一意孤行,结果是在长沙城下大败而归。第3师团是从1月4日晚11点逃离长沙的,撤退时顺序是:卫生队与野战医院在最前面,后面是辎重行李部队、师团本部及直属部队(包括700多名重伤员)、的野第68联队残部、石井第18联队残部。由于原先浏阳河渡河点有第79军一部火控,所以到了1月5日中午,第3师团仍没渡过近在尺咫的浏阳河。奉命向第6师团渡河点靠近,又遭到中国军队拦截。刚开始撤时,师团长丰岛显然还不服,但走着走着发现:到处都是围追堵截的中国军队,加上又跟第11军司令部、第6师团失去无线电联络,第3师团“不服的气氛”渐渐化为“惊恐的感觉”。

第6师团长神田见联系不上他们,只好下令叫自己的部队提前渡河。

其实这时两个师团离得不算远,第3师团在与之相距五公里的一个叫曹家坪的地方,陷入了中国军队的包围。

的野联队的遭遇可以说明整个第3师团之狼狈。

撤退时,的野联队的伤员和辎重兵走在最前,结果刚到长沙东南四公里外的清水塘,遭欧震第4军一部的拦截,日军伤员和辎重兵手里没什么武器,更没有子弹,于是又被打了回来。的野联队长此时在城南两公里外的沙湖桥,闻讯后亲自去接应。由于兵力不够,而不得不动用护旗中队。当这股日军抵达清水塘西北一处山地时,黑暗中,前面传来一个声音:“谁?!”这一次,是日语。

顶在军旗中队最前面的小队长田中象二也迷糊了,马上说:“我!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