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冬将至(1938年7月~1938年11月) 危情时刻(第4/9页)

船舶运输总司令部本来就是为战时运输而设立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白崇禧的命令无可指责。如果说有指责的话,就是这个命令下迟了。白崇禧不知道,此时“江兴轮”上,除载有最后一批撤离的军事人员外,还有大量决定最后一刻离开武汉的市民。

电报中,白崇禧说:“此时倘有贻误,以军法论处!”

也就是说下了死命令。因为当时中国军队缺少对付日本飞机的防空武器,所以白崇禧很看重这批高射炮。没办法,船舶运输总司令部只好叫“江兴轮”掉转船头,拉着满满的一船人,重新向武汉驶去……

要知道,这已是日军攻入武汉的前一天了。

前面说过,除“江兴轮”外,船舶运输总司令部还有一艘速度更快的待命小火轮,叫“建兴”。接送日租界的武器弹药,派“建兴轮”去再适合不过了。大约是因为这艘船太小了,所以最后决定叫大、小两艘火轮同时返航。

“江兴轮”开出武汉是10月24日下午两点,在傍晚5点多接到的指令,回航3个小时,在晚8点多重新停靠在汉口码头。船上的人员尤其是市民陷入巨大的焦虑中。他们都清楚:多停靠一秒就会增加一秒的危险,而这种危险是呈几何递增的。

但此时高射炮守备队还没撤离,士兵们正在破坏日租界的建筑,当联系上他们并将6门高射炮和500箱弹药装上船时,已是10月25日凌晨3点。弹药可以装到船舱,而高射炮却没办法下舱,只好放在船面上,用帆布蒙了起来。

就这样,“江兴轮”重新起航,像个落伍的伤兵一样,奋力向上游开去。

“建兴轮”则显得轻便快捷,最主要的是可以不选择水线,自由地直航,所以开着开着,就甩下“江兴轮”了。“江兴轮”呢,作为当时的超级火轮,必须按“曲线水槽”前进。也就是说大船受吃水深度限制,必须按一定线路航行,而不能像小船一样在江面上直行。当行至新堤江面(临近洪湖)时,“建兴轮”已超越“江兴轮”20多公里了。

天色已亮,到10月25日清晨了。

“建兴轮”追上了军委会侍从室的“建武轮”。

蒋介石走前,曾命令侍从室的主要人员先撤。武汉撤离虽不像南京撤离那样仓促,但对最后的撤离者来说,仍有自己不可知的命运。蒋介石本来想叫陈布雷坐飞机走,但后者表示和同事坐“建武轮”走水路就可以了。

“建武轮”上除陈布雷等侍从室人员外,还有船舶运输总司令部的机关人员,包括副司令庄达和秘书陈良屏等人。他们启程时,已是10月24日下午。相对于飞机,水路撤离自然更危险。当天他们就遭日机袭击,射造成十多人死伤,当时陈布雷藏身锅炉旁,身上的长袍被子弹打了好几个洞,幸而本人没被击中。

按当时的规律,船只离开武汉超过15公里,也就是说超出武汉卫戍区防空范畴,就随时可能遇到日机。攻击长江航道的日机通常是水上飞机,不携带炸弹,只配备机关枪,两架编为一队,看到中国船只后,先用机枪扫射,来个下马威,随后一架在空中监视,另一架俯冲,或干脆跟个大蜻蜓一样落在江面,机上日军做出检查手势,用蹩脚的汉语说:“你的国军?”“武器的有?”“检查检查!”

值得一提的是,长江航道上空的日机,见到中国船只后,不是一律攻击,如看到船上有士兵和军用物资,攻击当然是肯定的;但如果是纯粹的民船,或船面上贴有“百姓回乡”之类的字样标志,日机通常在确定不是军船后,就会兀自飞走。这不是日军飞行员有多好心,而只是出于最大限度地在军用船只上取得战果的考虑。

对中国这边来说,如果是军用船只的话,通常都会把物资塞到舱里,船面上放些别的东西迷惑日军,在日军询问时,穿便衣的押送人员会揭开篷布一角,表示都是百姓用的东西,并无军用物资,会来事儿的船工再鸣笛三声,表示向日军“致敬”。这样的话,日机就会得意洋洋地飞走。

日军对长江航道的袭击从战争爆发后就开始了。一年来,航行于长江上的中国船只都积累了不少经验,“建兴轮”开出后也曾遭日机多次袭击,但由于船工经验丰富,所以始终比较安全。问题就出在重新由武汉回航的“江兴轮”。

按当事者给出的数字,此时船上挤了一万多人,从底舱到顶层,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身在“建武轮”上的陈良屏此时非常担心“江兴轮”。

这时候,一名引水员走进底舱。聊天时,引水员告诉船舶运输总司令部的几个人,一个小时前,两架日本飞机飞过去了,后来听到下游传来枪声,两轮之间相距30多公里,“江兴轮”可能遭日机攻击了。后来又看到那两架日机飞走了,一架好像被打伤了。半小时后,又来了几架轰炸机,看来“江兴轮”凶多吉少!